按制,朝会大典与祭祀,皆用最高规格的太常雅乐,而宫廷庆宴,则用教坊俗乐。
花萼楼内,有宫女数百,打扮得花枝招展,每逢宫宴,最忙碌的机构,莫过于殿中省的尚食局,此次宫宴设于兴庆宫内,司膳司的人马便移到了兴庆宫的厨房中,厨房外候着负责宴会上菜的宫人与宦官。
亮如白昼的夜晚,熏烟从兴庆坊飘出,宫宴所耗酒食巨大,因此那滚滚浓烟极容易辨别。
上元之夜,宫中有宫中的盛宴,而民间也有自己的热闹。
许贺子的出现,带动了上元节的气氛,将热闹推向了高潮,无数仕女听到消息,皆从家中走出,想要一睹芳华。
东市与西氏,各楼之间绑着三彩系带,系带下挂满了花灯,灯笼上绘着阖家团圆的水墨丹青,还有的灯笼上写着灯谜,设下奖赏,是店家拿来招揽顾客之用。
除了东西两市,坊内的热闹也并不逊色,最热闹的里坊莫过于崇仁与长乐二坊,其中,一些郁郁不得志的文人墨客,皆聚集于长乐坊,吃酒赋诗。
大唐实行榷酤之政,官府把控着酒的销售,而能取得榷酤与官府合作,对账分成的大酒楼,整个长安城都屈指可数,这些酒楼大多都集中于长乐坊。
而一些小的酒楼则会向官府购买榷曲,自行酿酒售卖,每年上元节,长乐坊都会新出美酒,引得无数文人哄抢。
酒楼前,一戴假面之人从人群中挤出,手中还拿着一壶酒,“王兄。”
便服装扮的京兆尹王瑞看着邢载手中的酒,“你怎真去与他们抢酒了?”
“王兄好此酒,我为之争一争又有何妨。”
邢载笑着说道,他闻着酒香,十分陶醉道:“醉仙楼的酒,果真不负醉仙二字,让王兄称病,也不去那宫宴。”
“邢兄既挤进了人群,为何不多买两盅。”
王瑞说道。
邢载却笑了笑,“王兄瞧这醉仙楼前,围者数百,可这醉仙楼一夜间哪能酿出如此多酒,若我尽数买了去,今夜上元佳节,岂不是要多几个愁苦之人了。”
王瑞听后,哈哈大笑,“邢兄,好雅量。”
遂将邢载拉上马车,二人一边在车内饮酒,一边畅谈,最后携手来到一座高楼上,临楼俯视着上元之夜的长安城。
半壶酒下肚,二人已是面红耳赤,王瑞走上前,双手撑在栏杆之上,俯瞰着看似繁荣昌盛,风光无限的长安城,不禁捶手顿足,泣涕涟涟。
这让邢载大为意外,他走上前安抚,“王兄这是怎么了?”
王瑞摇头,心中苦涩不堪,“我虽向兄长求得京兆尹之职,然却不得京兆府之实权,空有一身紫袍,无法作为。”
邢载听后,轻叹了一口气,“王兄莫恼。”
“如此辉煌,如此繁华的长安城。”
王瑞侧头,用愤怒宣泄着自己的不满,“可是,就因为皇帝宠信奸佞,任用奸相主政,处处打压东宫,他不但不管,还放任手下,重用胡将,交去了大唐半壁江山,可惜了这座繁花似锦的长安城,天下可还有比它更宏伟的地方吗,如今却要毁在昏君与奸相手中。”
王瑞死死拽着栏杆,“这座城,这个盛世,是无数名臣倾尽一生,乃至头颅与热血共铸的,这不是皇帝一个人的功劳,可是,毁掉它的,却是皇帝一人呐,这不公平。”
邢载从王瑞的眼里看到了怒火与怨气,“王公怀才不遇,这是天道的错,然人定胜天,这个国家,不会由一人持续统治,你我胜在,比天子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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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庆宫·花萼相辉楼——
玉真长公主领着一众皇子皇孙落座,宗室子弟的对座是外戚,而往下则是文武百官与诸国使者,文以宰相为首,武以北衙诸军大将军为领。
三镇节度使陆善因是张贵妃养子,遂混在了张氏外戚的席列。
临近陆善的大寿之日,次子陆庆绪千里迢迢赶到长安,此次夜宴,他将在京的儿女都带入了宫中,这也是皇帝与张贵妃的意思。
张贵妃之意,乃因认陆善为养子,作为父母,便要替儿孙挑选合适的郎婿以及妻妾。
而皇帝也对陆善这个养子的宠爱以及信任程度,远远超过了自己所出的亲子。
为彰显气度,皇帝特意命将作监替陆善在亲仁坊建造了一座奢华的宅邸,奢华程度能比几座亲王宅邸,且许他自由出入宫闱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