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那么有时候最好还是根本别打开话匣子为好。&rdo;
老女人的眼睛忽闪了一下,样子极其丑陋。&ldo;还是你自己说话注意一点吧,黄毛丫头,别让舌头烂在嘴巴里,到时市长想吻你都要三思,免得闻你嘴巴里的臭气,哎,即便是在这么浪漫的月光下面!&rdo;
苏珊的心中满是痛苦和疑惑。她来这里的目的只有一个:尽快把事情办完,这件事羞于启齿又令人痛苦。现在这老女人带着毫不隐藏的敌意看着她。事情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糟呢?还是说只要是跟巫婆打交道就会这样?
&ldo;我们这个头开得可不好,夫人‐‐我们能重新开始么?&rdo;苏珊冷不防地问了一句,伸出了手。
巫婆大吃一惊,但她还是伸出手稍微握了握,满是皱纹的手指碰到了站在面前的花季少女那修剪整齐的手指。那女孩光洁的脸庞光彩照人,一头长发编成发辫垂在身后。尽管只是短短一握,苏珊也要费很大劲才能让自己不要做鬼脸。老女人的手指像死尸的手指一样冰凉,但苏珊以前也领教过这样的手指(&ldo;手冷心肠热。&rdo;科蒂利亚姑妈常这么说)。真正让她不舒服的是皮肤的质地,那种冷冰冰的肉松松垮垮挂在骨头上的感觉,就好像骨头和肉的主人溺了水,在池塘里泡了很久似的。
&ldo;不,不,事情是不能重新开始的,&rdo;老女人说,&ldo;但没准我们会比开始做得更好。你的朋友市长先生很有势力,我可不想把他得罪了。&rdo;
至少她很诚实,苏珊想,但马上又嘲笑自己的天真。这个女人只有在没有出路的时候才会变得诚实;让她随心所欲的话,那女人什么样的谎话都会说‐‐天气、庄稼和收割季节的飞鸟。
&ldo;你来得比我预想的时间要早,我因为这个才生气的。小姐,你有没有带什么东西给我啊?我敢肯定你带了!&rdo;她的眼睛又开始闪光,但这次不是怒气冲冲的。
苏珊把手伸向围裙下面(真是愚蠢啊,到这个奇怪的地方来跑腿竟然还系着围裙,但习俗就是这么规定的),向衣袋摸去。那里有一个布袋,拴在一根绳子上,这样就不容易弄丢了(比如说,被月光下突然奔跑的女孩弄丢)。
苏珊解开绳子把布袋取出来。她把它放在蕤摊开的手掌上,那手掌苍老得纹理都看不出来了。她很小心,免得再次碰到蕤……尽管这个老女人将会再碰到她,马上就会碰到她。
&ldo;是风声让你颤抖吗?&rdo;蕤问道,但苏珊知道她所有的注意力现在都集中在那个小袋子上面;她的手指正忙着把束绳解开。
&ldo;是啊,是风。&rdo;
&ldo;风声是会让人害怕。这是亡灵在风中发出的声音,他们那样叫喊是因为他们悔恨‐‐啊!&rdo;
绳结打开了。她解开绳子,把两个金币抖落在手上。它们外形很不匀称,有点粗糙‐‐已经有好几代人没有做过这种硬币了‐‐但还是很沉,上面刻的老鹰还是有某种力量的。蕤拿起一个凑到嘴边,张开嘴露出了几只可怕的牙齿,然后咬下去。巫婆看了看金币上留下的浅浅的牙印。她盯着看了好几秒,很入神的样子,然后就用手紧紧把它们盖住了。
当蕤的注意力被硬币吸引过去的时候,苏珊无意间透过左边敞开的门缝看进去,发现那其实是女巫的卧室。她看见一样很奇怪的东西,令人有些不安:床底下发出的光。粉红色的、跳动着的光。这光看上去好像是来自某个盒子,尽管她难以……
女巫抬起头来,苏珊急忙把目光转向了房间的一角,那里有一根钩子,钩子上挂着一张装有三四个古怪的白色水果的网。老女人挪了挪身体,身后巨大的影子也笨重地在墙上移动了一下,苏珊突然发现那些东西根本不是什么水果,而是骷髅。她觉得胃中一阵恶心。
&ldo;小姐,这火还得烧得更旺些。去,到房间那头去,抱一捧木头过来。要那些大个的木头,你要是拿不动它们就尽情发牢骚吧。你的个头可不小啊!&rdo;
自从苏珊不再尿床之后,她就停止因为琐事而抱怨了,所以她此时一言不发……尽管她想过要问问蕤是不是每一个给她黄金的人都被邀请去搬木头。实际上,她才不在乎呢;闻过房间里的臭气之后,外面空气的味道就像是葡萄酒一样。
她都快要到门口了,突然她的脚踩到了一个热热的东西,那东西还往后缩了一下。只听见猫大叫了一声。苏珊踉跄了一下,几乎跌倒。老女人在她的后面不停地大口喘着粗气,几乎要窒息,最后苏珊意识到那其实是笑声。
&ldo;可爱的小姑娘,你可要当心姆斯提!它很狡猾!有时候还很淘气!哈!&rdo;她接着就走开了,又发出一阵狂笑。
猫抬头看了看苏珊,耳朵朝后耷拉着,灰绿色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它对着苏珊发出咝咝的声音。苏珊都没意识到自己不由得也向猫发出了咝咝的声音。就像它轻蔑的眼神一样,姆斯提惊讶的表情也很诡异‐‐这个表情也有点滑稽‐‐诡异得酷似人的表情。它调转头去,逃到蕤的卧室去了,那条分叉的尾巴扬了起来。苏珊打开门,走出去拿木头。她觉得在这里已经待了一千年了,而且还要再等一千年才能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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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如她所愿,甜丝丝的,没准比她预想的还要甜,一时间她就站在门廊上,呼吸新鲜空气,洁净着自己的肺部……还有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