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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视线中消失后,乔纳斯走进雇工房,撬起隐藏他们小武器的木板,却只找到两把枪。那对深色手柄的六发式左轮手枪‐‐也就是迪尔伯恩的枪‐‐没了踪影。
你实际上还是在西部。像你这种人的灵魂永远都不能离开西部。你一生都会过着流亡的生活,到死也不会改变。
乔纳斯的手开始忙活了,把库斯伯特和阿兰带到西部的左轮手枪拆了。阿兰的枪还很新,除了练习外没怎么用过。乔纳斯把卸开的部件抛出屋外,任它们四处散落。他用尽全身力气往外扔,想要摆脱那双冷酷的蓝眼睛的凝视,消除罗兰的话带给他的惊骇,他原以为没人知道这些事。罗伊和克莱怀疑过,但他们从来没有得到确切的证实。
太阳下山前,眉脊泗的每个人都将知道艾尔德来得&iddot;乔纳斯‐‐手上刺着灵柩的白发杀手‐‐只不过是一个失败的枪侠。
你一生都会过着流亡的生活,到死也不会改变。
&ldo;也许吧,&rdo;他自言自语,心不在焉地看着房屋废墟。&ldo;但不管怎么样,我会比你长寿,年轻的迪尔伯恩。当你的尸骨在地底下腐烂时,我还好好地活着呢。&rdo;
他骑上马,狠狠地拽着缰绳调转马头。他要去西特果,罗伊和克莱在那里等着他。他骑得飞快,但罗兰的眼睛始终如影随形地跟着他。
7
&ldo;醒醒!醒醒,小姐!快醒醒!&rdo;
起初,声音好像来自远方,通过某种魔力飘入她躺着的黑暗中。当声音开始伴着一只手的猛烈摇动时,苏珊明白了自己必须醒过来,但即便如此,她还是经历了一个漫长的挣扎过程。
她已经好几个星期没这么好好睡过一觉了,昨晚她本以为还会睡不好……特别是昨晚。她躺在海滨区豪华的卧室里,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各种可能性‐‐无一有利于他们‐‐挤满了她的脑子。她身上的睡袍不知不觉缩到臀部,在腰里扭成一团。当她起来去上洗手间的时候,她脱去了这烦人的东西,随手扔到一个角落,赤裸着身子爬回床。
脱掉厚厚的丝绸睡袍确实起到了效果。她差不多马上就入睡了……在这种情况下,入睡是再恰当不过的词:她并不是慢慢睡着,而是落入地上一道无虑无梦的缝隙中。
现在突然闯进来一个声音。闯进来的那条手臂使劲地摇她,弄得她的头在枕头上来回转动。苏珊想挣脱出来,把两膝蜷曲到胸口,嘴里迷迷糊糊吐着抗议的字眼,但那只手臂也跟了上来。不顾一切地继续摇晃着;喋喋不休的呼叫声一秒钟都没有停过。
&ldo;醒醒啊,小姐!醒醒!看在上天的分上,你快醒过来吧!&rdo;这是玛丽娅的声音。苏珊一开始没听出来,因为那声音如此惊慌失措,苏珊从来没听到她这样过,也从来没有想到过。然而,事实就摆在面前;这个侍女的声音几乎是歇斯底里的。
苏珊坐了起来。一瞬间,许多东西钻进脑子‐‐一切都显得不合常理‐‐她觉得有些动弹不得。她睡觉盖的羽绒被滑落到大腿处,她的胸露在外面,她只有微弱的一点力气用指尖把被子拉上来。
第一个不合常理的东西是光线。它比往常任何时候都更强烈地从窗子里灌注进来……她意识到,这是因为她从没在这个房间里睡到那么晚。天哪,已经十点了吧,可能更晚。
第二个不合常理的是楼下传来的声音。早晨,市长府邸通常是个安宁的地方;直到中午才会听到家里的马夫外出遛马的声音,米盖尔打扫庭院的杂声,以及接连不断的隆隆海浪声。但这个早晨,下面传来喊叫声,咒骂声,疾驰的马蹄声,还有时不时爆发出的阵阵奇怪杂乱的笑声。在她房外的某个地方‐‐可能不在这一侧厢房,但离她的房间很近‐‐苏珊听到靴子跑动的砰砰声。
最反常的是玛丽娅,她橄榄肤色的脸蛋惨淡无光,平时整洁的头发凌乱地散着。苏珊认为只有地震才可能把她弄成这个样子。
&ldo;玛丽娅,怎么了?&rdo;
&ldo;小姐,你得离开这里。现在你住在海滨区可能不安全。你最好回自己家去。早些时候我没看到你,还以为你已经回家了呢。你睡懒觉选错了日子。&rdo;
&ldo;离开这里?&rdo;苏珊问。苏珊慢慢把羽绒被顺着身体拉上来,一直拉到鼻子下方,瞪圆了眼睛盯着玛丽娅。&ldo;什么意思?&rdo;
&ldo;从后面出去。&rdo;玛丽娅从苏珊睡麻了的手中抢过羽绒被,一股脑儿掀到她的脚踝上。&ldo;像上次一样。就现在,小姐,赶快!穿好衣服,离开这里!那几个男孩被抓了起来,是啊,但如果他们还有同伙会怎么样?如果他们又回来了会怎么样?会不会把你也杀了?&rdo;
苏珊已经起床了。但她突然两腿发软,又一屁股坐回床上。&ldo;那几个男孩?&rdo;她咕哝着。&ldo;杀了谁他们?杀了谁那几个男孩?&rdo;
她讲话颠三倒四,不合文法,不过玛丽娅听懂她的意思了。
&ldo;迪尔伯恩和他的同伴。&rdo;她说。
&ldo;他们杀了谁?&rdo;
&ldo;市长和大臣。&rdo;她用心烦意乱的同情眼神看着苏珊。&ldo;听我说,现在赶快起床。立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