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们将会看到整个故事;这场悲惨的闹剧将顺着它早已注定的悲剧情节,在他们眼前上演。我太年轻了,杰克心想,但事实上,他并不算太年轻;罗兰和他的伙伴们来到眉脊泗,在伟大之路上邂逅苏珊时,只比现在的他大三岁。当罗兰只比现在的杰克大三岁时,他爱上了苏珊,也永远失去了苏珊。
我不在乎这故事到底是怎样的,我不想看‐‐
当罗兰慢慢走近时,他意识到,自己将要看到的,并不是刚才那个已经发生过的故事。因为,现在并不是盛夏的八月,而是秋末冬初的时节了。从罗兰穿着的瑟拉佩长披肩‐‐那是他去外弧游历的纪念‐‐以及呼吸时口鼻里冒出的水汽,他可以判断出:这里比较寒冷,而蓟犁也没有暖气。
除此,还有些其他的不同之处:罗兰现在佩带着枪‐‐几把檀香木手柄的大枪,这是他与生俱来的权利。枪是他父亲在宴会上传给他的,杰克心想,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知道这事的,但他就是知道。罗兰的脸虽然稚气未脱,但他已不是五个月前在同一条走廊上玩耍的那个孩子,他的脸也不再是那张坦率的未经世事的脸庞了;这五个月里,在马藤的诱使挑拨下,罗兰经历了很多事情,而他和柯特的斗争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杰克还看见,年轻的枪侠穿着那双红色牛仔靴。不过他并没有觉察到这一点异样,因为这并不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件事情也的确是在真实地发生着。他们正在巫师的玻璃球里,他们正在粉红色的风暴里(那些灯泡周围环绕的粉红光晕让杰克想起猎犬瀑布和旋转在雾气中的月虹),这些事情都在重新上演。
&ldo;罗兰!&rdo;站在挂毯旁的埃蒂叫道。一旁的苏珊娜倒吸了一口冷气,用力捏着他的肩膀,想让他安静,但埃蒂完全不理会她,&ldo;不,罗兰!不要过去!这么做不对!&rdo;
&ldo;不!罗兰!&rdo;奥伊跟着嚷起来。
罗兰没有理睬他们,他从杰克身边经过时,离他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但却没有看到他。对于罗兰来说,他们根本不存在;不管他现在是不是穿着红靴子,这个卡-泰特目前还只是他在遥远的将来才会遇到的事。
他在靠近走廊尽头的门前停下,迟疑了片刻,接着便举起拳头敲了敲门。埃蒂拉着苏珊娜的手,沿着走廊朝罗兰走去……他看起来像是在拽着苏珊娜向前走。
&ldo;快过来,杰克。&rdo;埃蒂说。
&ldo;不,我不想过去。&rdo;
&ldo;你应该知道,这不是你想不想的问题。我们应该过去看看,就算我们不能阻止他,也至少要完成我们来这里的使命。快过来啊!&rdo;
杰克满怀着恐惧走了过去,甚至连胃都痉挛成了一团。他们走近罗兰时‐‐那几把枪挂在他瘦削的臀部,显得异常巨大,他的脸上尽管没有一丝皱纹,但已露出几许沧桑,这让杰克难过得想流泪‐‐枪侠又敲了几下门。
&ldo;亲爱的,她不在里面!&rdo;苏珊娜朝他大声喊道。&ldo;她要么是不在,要么就是不想开门,不管怎样,这些对你都不重要!离开那里!离开她!她不值得你这么做!虽然她是你的母亲,但她不值得!快离开!&rdo;
同样,罗兰也没有听到她说的话,他并没有离开。杰克、埃蒂、苏珊娜和奥伊已经走到了罗兰身后,但他什么也没看见。他试着去开母亲的房门,发现门并没有上锁。他推开门,眼前出现了一个幽暗的、挂满了丝绸帘幔的房间。地上铺着的,是杰克母亲钟情的那种波斯地毯……杰克知道,这块毯子是惟一一件来自卡沙明省的东西。
房间的那一头,一扇窗户紧闭着,抵御着冬天凛冽的寒风,杰克看到那窗户旁边摆着一把低背靠椅,他知道,罗兰被马藤故意激怒的那天,罗兰的母亲就坐在这张椅子里;也正是当她坐在这张椅子里的时候,她的儿子发现了她脖子上的吻痕。
而现在,椅子是空的。枪侠又往里走了一步,转头朝卧室的方向张望着。这时,杰克发现,窗户前垂着的窗帘下面,有一双鞋子‐‐一双黑色,而不是红色的鞋子。
&ldo;罗兰!&rdo;他叫了起来。&ldo;罗兰,窗帘后面!窗帘后面有人!小心!&rdo;
但罗兰没有听到。
&ldo;母亲?&rdo;他叫道,甚至连嗓音也和现在一样,无论走到哪里,杰克都能认出这个声音……但这时罗兰的声音要年轻许多,就像被施了魔法一样!那时他的声音还没有经历那么多年风雨的磨砺和烟草的侵蚀,还十分的年轻清脆。&ldo;母亲,是我,罗兰!我想跟你谈谈!&rdo;
仍然没有人回答。于是,他走过那个小小的客厅,朝卧室走去。杰克有点想待在会客厅里,他想到窗帘边去,一把把它掀开,但他知道,事情不是这样发展的。即使他真的这样做了,也不一定会有什么好结果;他的手很可能像鬼魂的手那样,从窗帘里穿过。
&ldo;快跟上,&rdo;埃蒂说。&ldo;跟着他。&rdo;
他们簇拥着走过去,要是在其他情况下,这一幕会显得滑稽可笑。但现在的情形则不然,现在是三人正竭力要帮助他们的朋友。
罗兰停住脚步,盯着靠在房间左面墙边的床。他的眼神恍惚,也许他正想象马藤和他母亲躺在这张床上的情形;也许他想起了苏珊,他们俩从来没有睡过一张像样的床,更不用说这样一张华美奢侈的床了。杰克从房间那头壁龛里的三折镜中看到了枪侠阴郁的神情。这面三折镜摆在一张小桌子前,他认出这面镜子原本是他父母卧室里的东西,一直放在母亲床头的梳妆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