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高煦说:“先来几段南曲,像什么《红罗袄》、《醉花阴》都行,等开饭了再传《金灯羽衣仙舞》!”
兰哥跪应一声,退下去,乐声随起,即有人和着乐声,娓娓唱来,蜿蜒灯光里,一行女待手捧食器,顺着堤道,直趋亭阶,须臾摆了满满玉案。
春若水早也适应了这般排场,即与高煦大方入座,她自目睹兰哥一番遭遇,心里颇生同情,决计要设法救他离开,另当给与安家费用,好让他在家能好好习文,改头换面,日后也可谋个出路。
她脑子里另外还在想着一件事,亦待与眼前高煦说明,一时盘算着如何出口。
高煦今夜兴致极好,自饮了两盅“桂花露”,觉着口味太轻,不合胃口,高喊着换酒,一面向春若水道:“我叫他们把水鸭子点上,你看着一定喜欢。”随即拍手道:“来呀!”
马管事趋前请示,高煦即传下了旨意。
一霎间,七十二只水面流灯即行燃起,前文述及这类水面流灯,通体透明,状若水鸥,一经点起,上下通明,晶莹透澈,因色泽互异,宛若一串五彩天星,光彩璀燦,映得湖水云霓般呈现出一派奇光异彩,妙在水底锦鲤,觅光而逐,上下交汇,顿成绝妙景致。
春若水原来兴致不高,眼前目睹着这番奇异景象,亦不禁心里暗赞一声,一时停著不食,只管扶向亭栏,瞩目水面流灯,欣赏不已。
高煦见她喜欢,心里大乐,更是酒到杯干,身前内侍不停地为他忙着斟酒。
转瞬间,满坛佳酿已倾其半,春若水再回座时,高煦正当酒酣耳热时候,吩咐了一声:
“献舞!”
一时间萧管笙笛联合奏起,前文谓及的《金灯羽衣仙舞》乃自演起。数十名鲜衣彩带美女,随着乐声,手持香扇,踏着一定节奏,袅袅起舞,状若穿花蝴蝶,便自在白玉长堤间特设的“摆滚金灯”间歌舞起来。
堤亭榭间,千灯点起,衬着水面的五彩流灯,眼前美景,宛若置身仙府,七十二名歌舞乐伎,各人身怀绝艺,眼波流醉,玉体尽娇,奇姿冶态,汇集了声色之极,形成如海香光,堪称极致。
春若水固多感触,她身后的冰儿,亦不禁有所触及,二人目光交接,春若水点头示意,冰儿随即趋前请示。
“冰儿,”春若水眼睛里流露出无限向往道:“你看她们舞得好么?”
“好。”
“不知怎么回事,”春若水微微摇了一下头,颇有所感地道:“她们却让我联想起凉州那一群可怜人家的小孩子,他们也唱歌也跳舞……唉!不知今生今世,是不是还能再看他们唱歌跳舞了。”
“娘娘,”冰儿吓了一跳,才知道小姐这一霎,敢情又想起君无忌来了,忙自岔过道:
“回头等他们表演完了,奴婢陪侍您游湖去,可好?”
春若水看着她冷冷一笑,知道她是忌讳着高煦在座,恨她的胆小怕事,也就不再睬她,随即把目光,移向当前表演行列。只是由于心情转变,面对着这般歌舞,再也勾不起一些儿兴头儿来,一时味同嚼蜡,连带着眼前美景,也相继失色。
好不容易,这场经过精心排练的《金灯羽衣仙舞》才表演完了,高煦大声地鼓了几下巴掌,偏过头来,看向春若水道:“怎么样,还不错吧?”
春若水微笑道:“我没有你这么好的兴子。”
“怎么?”高煦皱了一下眉:“好像你有满肚子心事似的,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说!”
“王爷,”春若水也就不客气地直言直说了:“刚才我来的时候,听见了些风声,是关于季贵人的……”
“啊,”高煦一笑说:“已经没有事了!”
“听说王爷要把她送出府去,当东西一样地赏给了外人,哼!”说着她的脸色变了。
“这……”高煦愣了一愣:“谁说的?”
“我只问王爷有没有这回事就是了,又何必管是谁告诉我的。”说时,她气不过地把脸转到了一边。
高煦鼻子里一连哼了两声,浓眉乍挑,似将发作,却不知怎地又压住了,反而改成了笑脸:“听你口气,好像你认识她似的,你们以前认识?”
“不错!”
春若水缓缓转过脸来,眼睛直直地盯着他:“如果你已经把她送出去,我就要说你是这个世界上一个最最无情的人。王爷,你可就大错特错了!”
高煦福大量大地朗笑了两声:“我倒要听听是怎么个道理,我又怎么错了?”
春若水说:“虽然从一开始,你就存心对她玩弄,根本就没有真心待过她,可是她却是一番死心塌地地爱着你。”
高煦哈哈大笑了两声。
春若水脸上透着冷,眼睛里的光更像是锋利的两把匕首,直向着高煦身上刺过来,“所以我奉劝王爷,任何人你都可以把她送出去,独独这个季穗儿,你却不可以。一个女人,你可以杀她,千万不要伤了她的心。这是对王爷你的几句忠言,听不听可就在你了。”
高煦想不到她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尤其是当着眼前这么多人,脸上还真有点挂不住。
春若水的话,却也不无警惕,聆听之下,不禁为之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