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大人担心,隐瞒自己生病的“好孩子”出现的感冒虚弱正常状况。
“感冒啦?我让你薛阿姨给你拿点药。”司徒久安关切的声音离床越来越近。
“不不,不用了,我睡一觉就好!”
“真的没事?”
“真的没事,只要睡一觉。”
看来姚起云对“睡一觉”极度的渴望也打消了司徒久安谈话的念头,他虽不放心,也觉得这孩子看起来怪怪的,但一时间也不知道哪里不对。姚起云是个懂事得太不需要人费心的孩子,这是司徒久安欣赏他的地方,却也是担忧他的地方。
“那你就好好睡一觉吧,我也没什么事,对了,司徒玦那丫头被我和你阿姨宠坏了,你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千万别让着她。我先上楼了,明天让你薛阿姨给你拿药。”
司徒久安就这么退出了房间。说实在的,不能怪他近在咫尺却没有发觉被窝里的内情,就算他聪明一世,怎么都不可能在这半大孩子面前往“那方面”去推想。
在司徒玦变得更“薄”之前,她听到了老爹关门的声音,那无异于让她活下去的天籁,再过几秒,她绝对会成为被人活活压死的标本。
姚起云虽然手半撑着,可是大半个身体的重量都还直接放在她身上,况且在被子里,她艰于呼吸,小小挣扎了一下,比毒蛇还毒的姚起云害怕穿帮,竟然故意用大腿死死困住她,这要是真的没有空气,可是会要人命的。他实在太狠。
司徒玦弓起脚,使出吃奶的力气将他从身上掀了下去。姚起云也是惊魂未定,顺势就翻倒在一傍,两人都是一句话都说不上来,看着天花板,满头是汗地,像濒死的鱼那样大口大口地呼吸,享受这劫后余生的感觉。
好多年以后,司徒玦在异国他乡想起这件事,忽然觉得当初的他们愚蠢又荒唐。其实根本没有必要如此,就算司徒久安突袭,他们大大方方将门打开,就说一个是在讨论学习问题之类的谎言,司徒久安即使不信,可又能挑得出什么破绽?说不定还会为了他们关系改善而由衷地高兴。
问题在于,那时的司徒玦和姚起云为什么谁都没有往正常的那方面想,就下意识地东躲西藏呢?
她不知道。
而那时的他们同样也没有答案。
过了好久好久,找回自己声音的姚起云哑着嗓子在枕头上侧过脸,问了一句:“司徒玦,你究竟想干什么?”
司徒玦女生的直觉也在这刻神奇复苏,她比他更快地发现,两人卷着同一床被子,双双躺在一张床上,并且,从紧张中回过神来的姚起云依然呼吸不稳,全身僵硬。
她一脚把他踹到了床沿。
“姚起云,是你究竟想干什么?”
是啊,他们从一开始就想不通对方究竟想干什么?从头到尾都是这样,心里犹疑着,嘴上却很倔,谁都不肯问,谁也不愿说,只是猜,不停地猜。
他们是曾经一起走过青春年少的男孩女孩。
浪漫的人会说,这叫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可是司徒玦和姚起云,不正是猜着心长大的吗?
正文 第十一章未必喜欢,终将习惯
自从意外惊魂的“被窝门”事件后,秘密通道既然已曝光,司徒玦利用那扇小窗出入益发猖狂。她会在姚起云尚在房间里的时候就偷偷地摸进去,当着他的面消失在窗口,也会在他静坐书桌旁苦读的时候从外面忽然出现,脚踏着桌面轻轻松松地跳到地板上,还带进来几片四季青的落叶,完全如入无人之境。
在这些过程中,他们通常鲜有交流,司徒玦从来就秉承“话不投机半句多”的宗旨,而姚起云似乎也在屡次的交恶后彻底丧失了与她交谈的兴趣。大多数时候,他选择对她这一行径视而不见,即使她披星戴月而来,他连眼皮也不愿抬一下,最多在她成功登门入室之后,一脸冷淡地拂去她带进来的土屑,那表情,就好像她是一只不请自来的蟋蟀
司徒玦起初还为姚起云会不会在她父母面前告密而惴惴不安,但是等了一段时间始终都没有听到动静,才终于确定他真的没有告密的打算。她也不知道一向甘当她父母“鹰犬,以“告状讨赏”为乐事的那个虚伪小人为什么唯独在这件事上守口如瓶,想了很久之后,才找到一个最合理的理由,那就是姚起云害怕她父母在知情之后刨根问底,一不小心就扯出了那晚她藏在他被窝里的事。那一次他也有份说谎,而且要是司徒玦反咬一口,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就算司徒久安相信他的人品,也会损害他苦心经营的“完美形象”,要不然,他才绝对没有那么好心。
偶尔那么一两次,司徒玦也会感到一丁点的歉意,她想,自己那么明目张胆地将别人的房间当传送门似的使用,会不会太过分了。可每次这刚刚升起的“良知”就会被他眼里的厌恶和冷淡驱散。这房间本来就是她的,如果不是他,也不会导致如今的局面。所以,每当她心怀不安,只要想想他的可恶之处,不但立刻安之若素,恨不得加倍气死他才甘心。
但是,气死姚起云是个艰难而浩大的工程,他把他的情绪藏得太好,更多时候,他像是一个没有情绪的人,很少开怀大笑,很也很少愤怒失控。他总是稳重的、沉默的、礼貌的、规矩的,带着一种远远超乎他年龄的谨慎和自控。甚至司徒玦有一次偷偷听到妈妈在爸爸面前都这么评价,她说:“起云这孩子,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却也让人看不透,我承认他懂事,可总觉得隔了那么一层。”
司徒久安则回答妻子,“从那种环境里出来的孩子都是这样的,难免老成一些,要不怎么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没吃过苦头的才像你女儿一样没心没肺。我看这孩子就不错,做事踏实,品行脾性都很好,至于你说的‘隔了一层’,相处久了就好了。”
在学校里,姚起云也是独来独往,既没有什么朋友,也不惹是生非与人交恶。他和司徒玦在学校里见了面也鲜少打招呼,所以知道他们关系的人不多,不过是吴江、美美这些与司徒玦关系较好的朋友。司徒玦从别人嘴里听来的关于姚起云的只字片语,不是“内向”,就是“戴着牙箍沉默寡言的怪人”。甚至美美这样的女孩都不止一次在司徒玦面前说过,虽然姚起云一点儿也不争强斗狠,离“凶恶”也有一段距离,可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他总觉得心里有些害怕。大概这也是他初来乍到,不甚合群,却没有多少人会故意挑衅起伏他的原因吧,毕竟“不会叫的狗才咬人”的道理大家都是明白的。
司徒玦可以理解美美说的“害怕”从何而来。姚起云有一种骨子里透出来的疏离感和阴沉,好像在自己和外界之间树了一道樊篱,这在她初见他的时候感觉也特别明显。可是她比别人更清楚的是,他其实也没有那么高深莫测。
他不爱说话,除了个性如此之外,更多的是因为他不愿意自己的乡音惹人侧目和嘲笑。他不笑,也有部分原因出自于那副牙箍实在太丑。不爱跟人往来,不是因为眼高于顶或天生孤僻,而是因为他打心眼里自卑,害怕被拒绝,索性一开始就拒绝别人。
更重要的是,他的情绪虽然藏得很好,但也不意味着没有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