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须靡现在怒火中烧,羊皮卷上清晰的数字像一道道利刃刺向他的心窝,他最信任的乌布吉,竟敢背叛乌孙背叛他,竟然打起了这五百匹马的主意。军须靡有些怀疑其中的真实性,他不认为乌布吉有这么大的胆量,但利益当头,难保他不动心。冒险干一票,子孙后代都跟着受益,何况他年事已高,过不了几年就得退出朝政,这种机会不可能再有第二次,铤而走险也未尝不可。这笔巨款落进他个人的腰包,他整个家族几辈子都吃不完用不尽,
乌布吉压根没想到自己会背上这种罪名,他先是惊讶,接着是震惊,眼看军须靡一言不发,长老大臣们议论纷纷,转而暴怒地指责起刘烨。
“诬蔑!这是诬蔑!”乌布吉浑身颤抖地叫起来,噗通一声向军须靡跪下,“大王明察,大王明察,老臣终生为朝廷效命,赤胆忠心天地可鉴。老臣不敢称功,但也绝不为过啊,此次赤谷城监工,兢兢业业尽忠职守,国库的一个铜板都没想过私吞,怎么可能觊觎这么大的数目,就算借老臣几个胆子,也不敢哪!”
军须靡还是想信他一次,但手上的羊皮卷证据确凿,大汉要的一千匹马写得清清楚楚,大汉的国印以及乌孙的国印也都完好无损,这说明刘烨所言确有其事。乌孙至今只送出了五百匹马,那么,剩下的五百匹马又以谁的名义送出了呢!
“你自己看!”军须靡气得脑袋发胀,将羊皮卷丢给乌布吉,“看吧,看仔细了,乌孙国印由你保管,不是你盖上去的还有谁,你该不会对本王说,国印被人窃取了吧?哼,大汉那边究竟是要了一千匹马还是五百匹,想查清楚很简单,本王只消写封信就能问明白。乌布吉长老,你在朝中这么多年,此事的严重性想必你是知道的,你最好给本王一个合理的解释!”
乌布吉颤巍巍地捡起羊皮卷看了看,乌孙国印是没错的,大汉的文书也没问题,惟一不同的是他当初看到的五百匹,现在改成了一千匹。他研究了几遍都没想通问题出在哪儿,他盖国印的时候明明看得很清楚,是五百匹而不是一千匹,即使他老眼昏花,也不可能犯下这种致命的错误。
乌布吉心里很明白,他不能用国印被盗这个借口,国印关乎一国尊严,保管不善就是死罪。没有借口,他该如何给自己洗脱罪名?
“大王……”乌布吉双手奉上羊皮卷,低眉顺目地说,“乌孙的国印确是老臣亲手盖上去的……”
没等听到下文,军须靡恼怒至极拍案而起,指着乌布吉的鼻子叫骂:“岂有此理,翻了天了,本王待你不薄,你竟敢干这种卑鄙事,你,你……”
“大王息怒!老臣亲手盖上国印不假,但当时文书上写的马匹数量确实是五百匹,而不是一千匹啊!大王英明,即使老臣卑鄙至极,也绝没有胆量私吞如此庞大的数目,还有,就算大汉要一千匹马是真,老臣区区一个臣子,哪来这么大的本事找来五百匹马填补空缺,哪有这么大的能耐吞这笔钱?”
乌布吉这么说,军须靡倒是冷静了许多,据他所知,乌布吉家族没有大规模的马场。五百匹良种马不是仅凭一个家族就能搞定的,乌孙王室的马场里,所有良种马加起来也不过一千匹。乌布吉没有动用乌孙马场的马,这么短的时间,他也没办法从民间搜集到。
五百匹马的出处搞不清楚,就不能治他的罪,这是最起码的道理。军须靡想不通了,乌布吉事先也不可能知道大汉要的马匹数量,他从哪儿弄来这些马交差呢?
军须靡想到的,其他长老大臣也都想到了,他们看乌布吉不顺眼,看刘烨更不顺眼,他们说的话谁真谁假很难评断!这笔糊涂账没人理得清,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刘烨能拿得出证据,乌布吉也有证明自己清白的理由,一时之间真是难以分辨!
“乌布吉长老的话听起来很在理,大王也要被他弄糊涂了吧!”
这时,刘烨又拿出来一张羊皮卷呈给军须靡,军须靡连忙接过来看一眼,这一看可不要紧,只见他额头直冒青筋,双眼喷火,眼珠子都要跳出来了。
“乌、布、吉……”军须靡全身的血冲到头顶,气得头晕眼花心跳加速,说话都不利索了,“你、你、你竟敢……”
军须靡的反应太过激烈,直翻白眼险些背过气去,侍卫们吓得面色如土,手忙脚乱地掐人中拍胸口。
乌布吉傻了眼,刘烨呈上的又是什么东西,怎就把军须靡刺激成这样?那些大臣们也是急得要死,伸长了脖子看过来,都想瞄一眼羊皮卷上写的什么!
过了好半晌,军须靡总算喘过气了,他捏着手里的羊皮卷,扫向朝中的长老大臣们,冷笑道:“本王早就知道,你们一个个都收了那个匈奴人不少好处,本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管这事,没想到有朝一日自食恶果。不错,本王也是有私心的,他对左夫人百般讨好千般利诱,以为他只是想在赤谷城做做西域人的生意,谁知道他是不知满足的饿狼啊!”
军须靡又看向瑟瑟发抖的乌布吉:“这次你去赤谷城监管,定是收了他不少好处吧!要不,你怎么敢冒险帮他做成这么大笔生意?说说看呀,他给了你多少好处?五十匹马的定金?一百匹马的定金?说啊,他给你多少好处,你就等不及卖国了!”
众人面面相觑,心里都明白那个匈奴人是谁,忙不迭地跪下来讨饶:“微臣知错,微臣与这件事毫无关联……”
他们表面上是认错,其实是跟乌布吉划清界限,以往收点好处也就算了,当今这码事那是万万不能揽上身的。
乌布吉不停地摇头,跪着前行道:“大王,听老臣解释啊,老臣跟那卫律只是点头之交,他送来的那些工料您也是知道的啊!除此之外,老臣私下里都很少跟他见面……”
“够了,这上面写的清清楚楚,你还想狡辩?”军须靡将羊皮卷丢给刘烨,“念给他听听……”
刘烨面无表情地看了眼恐慌失措的乌布吉,朗声道:“本人与卫律签下以下协议,卫律提供五百匹良种马,以低于乌孙市价的两成交货,两成差价收到定金即赠与本人,并允许派人验明马匹种类……落款是,卫律与乌布吉的本人签名……”
“什么?竟有这种事?”众人将矛头齐刷刷地指向乌布吉,争相谴责,“太过分了,身为乌孙长老,怎能做出这种事?居然勾结匈奴的马贩子愚弄大汉与乌孙,无法无天!”
“我不相信,不相信……”乌布吉跳起来,一把抢过刘烨手里的羊皮卷,瞪着上面的落款,签名是他的不假,但他绝对没有跟卫律签过这种协议。
乌布吉受到了强烈的精神刺激,他边摇头边喃喃道:“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我的签名还有乌孙国印都没错啊,可是,我没见过那文书,也没签过这协议……”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军须靡疲惫不堪地挥挥手,哑声道:“把他带下去吧,撤了乌布吉长老的封号,此事查明之后再定罪,下去吧,都下去……”
“大王,我是冤枉的,冤枉的啊……”乌布吉老泪纵横连声哀求,经过刘烨身边,浑浊的双眼蓦地一亮,“贱人,是你对不对?一切都是你设计的?是你陷害我的!你说,你是怎样伪造证据,说啊……”
刘烨平静地看着他,说:“乌布吉长老,多行不义必自毙,你动私心的那一刻起,就该想到这个下场。希望你好好反省,不要再做这种祸国殃民的事情。”
侍卫们将乌布吉拖出了蒙古包,乌布吉嘶声怒骂:“贱人,一定是你,你伪造证据陷害于我,私自放走大汉工匠,欺瞒昆莫其罪当诛……”
刘烨面向军须靡,再告一状:“大汉工匠莫名失踪不知何故,还请大王给解忧一个交代。不然,解忧定会为他们请命,要求大汉予以彻查!”
军须靡被乌布吉气得肝都要炸了,刘烨再提大汉工匠的事,他哪里还有心思深究,原本就是他和乌布吉密谋好的,为免节外生枝,连忙把罪责都推到乌布吉身上。
“八成也是他干的好事,他一向都排挤汉人,公主放心,本王查清之后,自会给你交代。散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