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嫽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前揪起那两个不肯服输的男孩,一手拎一个,强制他们站好。男孩们灰头土脸,身上满是草屑,愤恨不平地怒视对方,握紧双拳,小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个子高点的男孩衣着华丽,头上戴着雄鹰标志的蒙古帽,俊俏的小脸张扬着桀骜不驯的气息,乍看上去有几分像那个喜欢拍照又不会修电脑的某某希。
稍矮的男孩穿着随意,脑袋左右两边各挽一个发髻,是汉人最常见的打扮。
谁是泥靡很明显了,刘烨心里纳闷,问那个汉族的男孩:“你是谁呢?为什么要打架?”
男孩规规矩矩地朝刘烨行礼,用汉语说:“回禀公主,草民赵子卿,看不惯他欺负妹妹,所以动手打了他。”
刘烨点点头,好一个懂事的孩子,这次和亲,西汉随从有不少人将自己的孩子带来,可见他也是其中之一了。
刘烨还想再问几句,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女人的怒吼声。
“该死的,你们这些汉狗,竟敢打我儿子……”
第二十章 以牙还牙
须其格早上起来突发奇想要见孩子们,叫来奶娘一问才知道,泥靡刚起床就跑出去玩了,去哪儿玩的也不清楚。
泥靡深受军须靡宠爱,从小就养成了随心所欲傲慢无礼的性子,区区一个奶娘根本管不了他,反正须其格不到中午是不会醒的,泥靡要去玩就随他去了。
须其格一怒之下,将纵容泥靡的奶娘打了三十杖,气鼓鼓地冲出去找儿子,偌大的草原茫茫无边,远处那群马跑得正欢,万一泥靡去看热闹被碰伤了可怎么办。
心里越着急,就越容易出错,须其格正胡思乱想,没留神踩在了一堆马粪上,热烘烘的马粪将她那双绣着金凤的新鞋子完全淹没,像是陷在沼泽地里似的,越陷越深,想拔也拔不出来。
“左夫人……”
跟出来的两名侍女吓得脸都变色了,须其格虽是西域人,但她可不是普通的西域人,身为匈奴公主,从小娇生惯养,后来嫁给军须靡,也是贵为左夫人。须其格长得美,她也相当爱美,每天都要泡澡保养之外,对衣服饰品的执着也是极其惊人的。
国都赤古城是乌孙经济最发达的地方,临近匈奴边界有个集市,每天南来北往的商人都会从那儿经过,须其格有个手下,专职就是在集市上为她挑选最好看的衣裳最新颖的饰品,就算丢在一旁不穿不戴,也不许其他人抢了去,总之,她就是草原上最美丽的女人,谁也别想抢她的风头。
须其格不仅善妒,脾气也很坏,在她眼里除了自己是天仙其他人都是丑八怪,除了爹娘丈夫孩子看得顺眼,其他人都是混账王八蛋。她对身边的侍女从来没有好脸色,张口就骂动手就打,赏几板子那是家常便饭,打几十杖都是人家犯贱自找的。
两名侍女相视一眼,两条眉毛都拧成麻花了,她们苦着脸,哆哆嗦嗦地跑过去将陷在马粪堆里的须其格解救出来。
“左、左夫人,您没事吧……”
须其格恶狠狠地瞪过去,冷声道:“你们看我像是没事的吗?还不快把鞋子脱了给我穿上!一个个废物,怎么带的路,我养你们还不如养一只羊!”
侍女忙不迭地脱下自己的鞋子给她穿上,指着地上那双绣花鞋,怯怯地问:“那鞋还要吗?我带回去洗洗吧!”
“洗你个头呀,臭死了,还不给我丢远点儿。”须其格捂着鼻子,整张脸皱成了核桃,“快去把泥靡找出来,要不然有你们好看的……”
话没说完,须其格一扭头看见了刘烨,下意识地转身就走,却发现了泥靡的身影。那个叫小嫽的女人拽着泥靡的胳膊,横眉竖眼像母老虎,而刘烨抱着少夫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旁边还有个汉人打扮的男孩跟她作揖。
好家伙,这明摆着就是他们一起欺负她的宝贝儿子啊!
须其格顿觉浑身的血液往头顶冲,拎起裙摆三步并作两步狂奔过去,边跑边叫:“该死的,你们这些汉狗,竟敢打我儿子……”
冯嫽见是须其格,没有立刻放开泥靡,而是更用力地抓着他,泥靡再蛮横,却也是个几岁的孩子,长这么大都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疼着,哪有人对他这么不客气呢!心里委屈地要命,看见自己的母亲来了,总算可以放心大胆地告状了。
小孩子撒娇的方式有很多,最常用的就是哭,他们知道自己一哭,就能得到想要的东西,这也是孩子们的专利。等人长大了,哭这一招就不管用了,因为他们知道自己一哭,就意味着失去了珍爱的东西。
“娘,娘,哇……”泥靡哭起来的样子比少夫还惹人疼惜,粉嫩的脸颊布满泪痕,微微撅起的小嘴一开一合,像是下一秒钟就要窒息似的。
须其格顾不得骂人,心都要融化了,连忙跑过去抱住泥靡,拍拍他的背,一下又一下亲他的脸:“宝贝不哭,不哭哦,娘来了,没人敢欺负你了……”
泥靡还是在哭,双手拉扯着须其格乌黑的长发,像是怪她来晚了一样,咧开嘴巴哭得更大声:“痛,痛……她打我……”
泥靡边哭边伸出脏兮兮的小爪子,指着冯嫽满眼恨意:“这个女人打我,痛痛……”
须其格和泥靡双双瞪着冯嫽,刘烨一看,真不愧是母子俩,不仅长得像,咬牙切齿的那股狠劲儿都如出一辙。泥靡继承了须其格的美貌,小小年纪就具备了帅哥的雏形,黑玉般的眼睛透着灵气,棱角分明的轮廓如同雕塑。
只是,几岁大的孩子就有这么重的戾气,长大以后那还得了,刘烨不禁叹气,前路漫漫任重道远,每时每刻都不能掉以轻心啊!
“你们看着靡儿。”须其格将宝贝儿子交给两名侍女,拢了拢垂落下来的长发,不怀好意地瞟了刘烨一眼,微微扬起唇角,“她就是你从大汉带来的侍女吧!”
须其格指的“她”就是冯嫽,她看也没看冯嫽,仿佛那么做会自跌身价。
“你这是明知故问啊,我刚来到乌孙那天,你不就知道了么!”刘烨看惯了她的虚假,倒不如直截了当。
须其格咬着下唇微微眯起眼睛,高耸的胸膛像吹满了气越挺越高,已然是气得不行了。自从上次翻脸,刘烨就懒得应付她了,她说话夹枪带棒,刘烨也是嘲讽挖苦,时时透露着一个讯息,就是要跟她斗到底。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谁都喜欢拣软的柿子捏。须其格可以说是满肚子坏水,以前挑拨军须靡和细君公主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但她从来没有如此憎恨一个人,也没有这么不痛快过。
以往得罪她的人哪有活命的机会,一言不合就拉出去打个半死,或者直接送进军营里被折磨至死。像刘烨这种恨之入骨又下不了的手的人,她还是第一次遇到,原以为刘烨会像细君公主一样,受到排挤只会暗自垂泪,遭遇不公只能顾影自怜。
须其格万万想不到,刘烨比她还要张狂,自卑自怜自怨自艾完全扯不上关系,自大自我自傲自信才是专属标签。于是,须其格的恨意越来越强烈,三天两头说她的坏话,哪天不动坏主意反而稀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