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这般,这一关就算是突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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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状态再变好一些,周不渡的心思就又活络了起来,琢磨着为越千江多做些事,拿出杨悉檀留下的洞箫,吹那支曲子给他听。
越千江即便是在僵死之时,也是一听就笑,用手指叩栏杆,击节相和。然而,听得久了,他那笑容总会渐渐变淡。可若是周不渡停下来,他便又会露出一副略带忧愁的神情。
周不渡搞不明白,只得继续吹完,而后胸闷气短。
越千江便把洞箫收走,再不让他吹,自己取出长刀,在迷蒙细雨里挥舞。
鸣鸿之刀漆黑无光,罗刹挥出,刀刀致命,倒比金雪瑕更像是“杀人的”。
但越千江的眼里不见半点的杀意,只有若有似无压抑的哀伤。
周不渡看他练刀,心里腾起一团沉郁的云雾,脑海里依稀浮现出一张用黄麻纸抄写的《青鸾刀谱》,笔锋掠过,龙飞凤舞,满纸草草写就,看不出门路。
越千江一掸水珠,收刀,又变回笑模样,抹一把脸,跑回周不渡跟前蹲着,给爱人画眉一般仔细地擦拭刀身,间或仰头看他,眨巴着眼睛,喊:“师兄!”
周不渡便给越千江擦脸,隔着衣袖,拂过他的突出的眉骨,趁他的神智还没有全然清明,大着胆子问:“师兄教你的?”
“我的!”越千
江用力点头。
周不渡就这样跟越千江说一些没头没脑云山雾罩的话,从点点滴滴里探看他的过往岁月。
白日活动起来,周不渡夜里睡得愈发安稳。
但午间小憩,半梦半醒之时,他偶尔还会梦见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有一次,他看完越千江练刀,又发了梦。
梦里的事物都不真切,只隐约听得两人对话。
一道声音像是周不渡自己的,他听见自己说:“你学这套路,将来作战,能在万军丛中取敌将狗头。”
另一道声音是越千江的,他说:“这么高深的招法,你为我写的,只送给我?”
“周不渡”说:“你太笨了,快快勤学苦练,别白费我笔墨。”
越千江说:“我学,马上就能学会。你还在写什么?”
“周不渡”说:“给大师兄的。”
越千江说:“没我的好用。”
“周不渡”笑说:“刀乃百兵之胆,枪乃百兵之王,上阵杀敌,你我足矣。大师兄坐镇指挥,佩剑就好。”
“没我的好。”越千江嘟囔着,感觉像是快要哭了。
“周不渡”无奈道:“好好好,你的最好了。”他叹了一口气,起身离开,走远之后,又发出一声叹息,喃喃道:“有必要这么好吗?”
在梦里,周不渡感受到了一股奇怪的情绪,一种矛盾的心情,他压抑着爱,极力把目光转向别处。
醒后,他的心绪久久不能平静,过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梦里那个同越千江对话的人不是自己,而是周温嵘。
这些杂乱离奇的梦,大约是越千江的“杂染”在自己潜意识里的遗留,执着难灭,仍然是那个“我爱你、你爱他、他不爱你”的狗血爱情故事。
那故事到底是不是真的?周不渡觉得未必,越千江不是痴傻、没骨气的人,他喜欢的人不应该那么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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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日清晨。
“师父?”
周不渡睡醒睁眼,闻见皂角跟盐的清香。
越千江又扒在床边,对着他这总是睡不醒的爱徒喊:“师兄。”
周不渡真不明白,越千江那么好,周温嵘为什么要逃避?但他不敢擅自评判别人的人生,只不过,在支离破碎的梦境里,隐约生出了一股暗流的情愫。
许是艳羡?一生一次,爱一个人,九死不悔。这样的感情,这样的有情人,可惜,可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