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来自于经济实力的差异总有相合的一天,源自内心的区别只会在这极端的环境中变得愈发明显。
关见骨子里带着一点对他人的冷酷,陶子时却在良好的教育下灵魂里种植了一点柔软。
如果这世间的所有事都能如人所愿,关见的冷酷或许会从头至尾都不会有展现的机会,陶子时的柔软也能成为高尚的情怀,可只是如果而已。
当大集团第一次找上门来,两个合伙人的商议中就爆发了第一场冲突。
“阿见,放开你的计划,好好看看——好好看看现实,看看那些跟他们撕毁关系的人,有哪个有好下场?山脉那边的老西,你见过他,他活了那么多年,周旋了那么多年,他还是死了——死了!死在自己的床上,他该庆幸,他们没让他死在那群饿了八辈子的畜生的肚子里!”
陶子时辛辣的声音从始至终保持了一种紧绷的高音调,他一贯柔和的脸庞也变得冷硬起来——看起来倒是与那个来跟他们接触的交易人有些相似。
始终是特写镜头,导演毫不胆怯地大肆将两位演员的一切细节放在了巨大的荧幕上,关见的脸上闪过不忿,但这股不忿随即便退让了,就像他现在的语气,低软地好似耳语:“让我再想想——再想想……”
在接下来的剧情中,观众们稍加留意,几乎都能分析出这种微妙的强弱变化。
从一开始,陶子时就爆发了他一直以来的恐惧和害怕,两人角色易位,他成了两人关系中那个态度更激进更严厉的人,而关见却成了那个挣扎着包容的人。
这一段的处理显得导演柔情四溢,也无形中将电影往上提升了一定的位置。“起码他们没打算演一个单纯的反目成仇的故事。”大d眼睛发亮,他心中还是回荡着一股激动,这股激动就像画面中暗潮汹涌的暗流一样,从未停歇:“矛盾、抉择、后果,人性多了,也自然多了。”很难说在场的跟大d一样情绪激动的影评人是不是出于同一种缘由,但他们的年龄、资历导致他们从这段剧情中寻觅到了一点不期而遇的共鸣,脱离掉整个剧情,单看这一段的话,这样痛苦前后为难的做出选择,不是出现在大部分人的人生中吗?或许一直到死,这样的为难都会随时出现在你的面前,有多少人可以放言自己这辈子从来没有过这样的难题?大d难耐地捏了捏手指,只要后面的表演、情节像现在这么好……
他脑海中闪过了一个模糊的念头,但剧情不容他过多地逃离,很快又把他给拽了回去。
这场冲突中的位置倒悬不是永恒的力量对比。
随着关见一样样将困难都解决了,他心里那股莫名的火气也越来越难以抑制——为什么他不能睁开眼睛看看?他们现在已经不是那个一穷二白的两个傻小子了,他切实地掌控了矿区,他将本地的势力已经捏合在了手里,甚至连三家集团,他都已经通过种种手段搞掉了两家——它们也并不是不可战胜,那为什么要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到别人手上?放弃手上的一切,转而乞求别人可能的良心和同情心?
看惯了各类书籍历史资料的陶子时,本该是那个最应该看透这一切的人,难道不是吗?!
但关见总是想到对方是在他绝境中坚定站在他身边的那个人,所以即使他心中有怨气,他也从来没有朝着陶子时宣泄过。
在电影略显灰暗的色调中,关见的一双眼睛亮的像是进驻了整座冷凌凌反射着光芒的冰山,所有观众都能读懂他浑身上下渗透出来的压抑。
在剧情推进到这里时,已经没有多少人可以继续在脑中分析了,他们的五脏六腑都被这份来自单薄的幕布的情感给捏在了手心。
两人渐行渐远,原本总是一同出行的道路上逐渐也只剩下了关见一个人。
在夜色下驾驶着车子的关见放松了平时的伪装,坐在那里的样子倒不像是一个人,更像是一抹从地底硬生生抽出来的阴影一样,当车子抛锚时,镜头从正面拍摄车门,就算早有预料,那扇车门猛地弹开时的气势依然打在了观众的脸上。
抛锚不是意外,是敌手处心积虑的安排,仿佛是为了考虑到观众们的心理承受能力,在这里导演安排了一场简洁的打斗戏。虽然是打斗戏,但打斗过程中双方的身手却丝毫没有被强调,镜头始终焦灼在关见的上半身区域,就算退开拉了个全景时,展现给观众的武打设计也很干脆,没什么花俏,没有喧宾夺主的同时也强化了关见的情绪积累程度。
镜头最后落在了慢条斯理擦干净手指的关见身上,他上了车,将自己摔在了座椅上,闭着眼,柔缓地哼了一首歌,一首还是陶子时交给他的轻快童谣。
音乐伴随着他在一览无垠的原野上奔跑。
在他推门入室,意外发现陶子时先斩后奏跟大集团私下接触时戛然而止。
月亮从云层后露出了一张脸,月光被营造出了一种诗意而又朦胧的氛围。
但在这个氛围下,关见与陶子时的冲突却显得特别爆裂陡峭。
各种情绪的挤压下,两个人都失却了自己的冷静。
台词迸裂地特别快速,两个演员在这场戏中展现了自己过人的台词技巧,即使在这可怕的台词量和情绪交集中,观众们纵然无法听清所有的字句,但依然可以听到关键的部分,通过大脑的本能组织还原传导到了心里,再与画面两厢共鸣。
与台词相反的是,两个人的表情都不大,在镜头中,他们贡献了一段激烈中又饱含细腻的表演,就如火山喷发,又如瀑布泄洪,却又像细柳拂水,矛盾而又和谐,像是一曲高难度又极具渲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