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钰似懂非懂,心间却生别样的情绪,为那一句“在意”。
知道秦阳昇对自己的关爱照顾是一回事,亲耳听他说出“在意”二字,却又另是一番心情。
陌生的情绪让人无措,却并不心生排斥。
沉默良久,秦钰才算是清楚地从秦阳昇的话里,理出他想告诉自己的。
翻来覆去,拐弯抹角,不过就是想说:他只在意自己在意之人对自己的看法,而不在意自己不在意的人说什么,且不希望自己在意的人因他人对自己的非议,徒增烦恼。
至于是否要解决这烦恼,又该如何解决……
他是不在意的,空话劝人不必挂心,却并不想多费口舌去解释。
“世人只信他们想信的。”
饮过一盏茶,秦阳昇又叹息一声,取了待办的事务在手,勾画查阅着宗门近期出纳明细,眉宇间又添几分愁绪,落笔不定,最终往秦钰手里一塞,眉心顿时舒展。
“如今这般,不也清净?”
秦阳昇话有深意,却语调轻快,拍拍手就当起了甩手掌柜,“徒儿啊,心不静,是修行大忌。为师看你此刻心不静,不适合修行,且先做些杂务,转换下心情吧。”
“……”
秦钰知道秦阳昇话里指的,是有了这谣言做谈资掩饰,更能混淆自己的真实来历,而免除别有用心之人的探查,但这塞到手里的账册……
捏着账册沉默一瞬,秦钰又老实将账册推了回去,“师尊,不是徒儿不帮你,是师叔说,这是必须由你过目的出纳总册。”
顿了顿,秦钰将大长老的话转告,“师叔说让您好好过目,看看您不曾出宗门这些日子,宗门省下了多少灵石银钱。”
秦阳昇嘴一撇,被抽干了灵气的灵草一样,蔫儿巴地捏了捏鼻梁,“为师要闭关……”
“师叔说,您的修为已到了鼎盛,在没有万全之策前,不可闭关冲击界限。眼下当做些杂事,分散注意力,降低不经意间开悟,触碰界限的风险。”
秦钰转达得一板一眼,末了又迟疑添上一句,“徒儿也以为,师尊现下不是冲击界限的时机。”
眸子微转,一抹暗光自眼底掠过,秦阳昇侧眸看向秦钰,“依阿钰看,何时才是为师可一博的时机所在?”
他这话问得秦钰一愣,抬眼看去,四目相对间,似有所感。
还不等他开口,秦阳昇已是收敛那副高深莫测,叹着气颓丧地接过账册,低喃着摇头,“师叔说,师叔说,徒儿啊,你怎么净听师兄说……”
见秦阳昇不愿多说,秦钰垂眼遮了眼底情绪,答得恭敬,“师尊的话,徒儿也是时时记在心上。”
秦阳昇语塞,最后又是长叹一声,挥手让秦钰去忙自己的事,“既然这账本非得我看,徒儿你在这儿,一口一句师叔说,颇有师兄在此监工之感,多少有些给为师添堵了。”
一句玩笑话,秦阳昇说得随意,余光却是落在秦钰面上,带着几分打量。
秦钰面不改色,恭敬行礼,“是徒儿叨扰了,这就退下。师尊若有吩咐,传音徒儿即可。”
见状,秦阳昇眸中掠过一抹失望,而后卷上忧愁,轻浅一声长叹,潜藏不知多少顾虑。
离开秦阳昇住处,秦钰各处忙碌着,按秦阳昇说的,以杂事转移着心中烦闷。
直到落日西斜,到灵膳堂吃过晚饭,秦钰又回到了小院儿,攀上了院儿后的一剑峰。
有了灵力之后,他学了些轻身功法,攀登一剑峰比原先容易不少,可他仍喜欢舍了灵力的帮助,拽着那一截早先系在山石上的绳索,一步步爬上一剑峰峰顶。
他以最朴实的方式登上峰顶,像一个普通人一样在峰顶枯坐。
风卷云舒间,黎安百无聊赖地陪他枯坐,偶尔也会不耐烦,不安分地尝试调动力量。
魂体的波动,不清楚是谁在哪一刻的心绪体现,却顺着与那一人的灵魂联系,在其识海里荡开一片涟漪。
大概是在秦钰引气入体后,魂体受到的灵魂滋养增多,沉睡的意识渐渐苏醒,虽然混沌,却会在寄主识海波动时,给予些许不满的安抚。
那些意识是混沌的,埋葬在记忆深处,黎安却也能清晰感觉到,其中蕴含的怨念不满,像是睡梦中被人扰了清净,不耐烦地抬手撵苍蝇一样,分出一缕灵魂之力返流。
返流的灵魂之力带着树妖木属性特有的生机,新生草芽随风触水面,撵着欺身的情绪水流离自己远一点,却是搅得波光粼粼,溶进几许草芽特有的清冽柔和。
微凉的触觉自灵魂深处滋生,由内而外荡开,激得枯坐的人打个寒颤,从远处流云上收回视线,盘膝而坐,意识沉入识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