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不愿如此待她呵,我总也想不明白,无怨无仇,她为什么要那样对我,就如她也不明白,我到底对她设下了怎样的一个套儿。
英宏的脸上再不见一点温度,他冷冷的一摆手,道,“带她下去。”
良昭仪面如死灰,也不挣扎,任凭着太监们将她拖走,临出门时,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我发现,那眼里满是满满的哀伤和绝望。
英宏脸色阴沉,久久不发一言,我和瑾贵妃也不敢吭声,大殿里寂静无声,人人都仿佛被这种沉寂郁闷的气氛压得动弹不得,难以翻身。
虽然将良昭仪如愿扳倒,然而我的心里却并无半点欢喜,我的头渐渐的晕了起来,身子也忍不住的摇晃,才要向英宏告退时,冷不防那边瑾贵妃突然开了口。
“安槐,宫里居然有太监没有净过身,你这个内务府的总管是怎么当的?”瑾贵妃的语气此时咄咄逼人,森冷里透着严厉。
只见安槐的身子猛的一哆嗦,扑通跪倒,连连磕头,“奴才该死,奴才知罪,奴才该死……”
瑾贵妃的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转向英宏,道,“皇上,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内务府实在是难辞其咎,安槐罪不可赦啊。”
安槐被她这一句罪不可赦吓得魂飞魄散,额头上立时冷汗一片,抖嗦嗦的连求饶都出不了声儿了。
瑾贵妃此时猛不丁的将矛头突然转向安槐,让我很是意外,我冷眼看去,只见在门边儿上侍立的李德脸上满是得意的浅笑,虽然那日因为打死宫女的事被英宏责罚,然而没过多久,瑾贵妃就以李德已经很是痛悔改过,自己又是使唤惯了的为由,将他重新升为锦元宫的太监领事。
看着他们主仆此时的表情,我心念一闪,顿时明白,原来,瑾贵妃今日的这步棋,是下在了这里,除去安槐,将李德扶上内务府总管之位,可一直都是瑾贵妃惦记的事儿。
她或许是想保良昭仪的,因为如果要保住良昭仪的话,势必就得让我栽下去,然而她亦是极聪明的,若是我设下的圈套,那必定是精心安排了的,让我栽下去的可能极小,如此一来,不如,就抓住了这个机会,除去安槐,内务府总管的位置从此由李德取而代之,从此,整个后宫乃至整个内务府,就全都在她瑾贵妃的掌握之中,相比之下,一个区区的良昭仪,实在是没有整个内务府的分量来得重,也难怪她的态度前后变化的那样快。
她大约是觉得,经过了这样的事,安槐再无翻身的理,虽然此时面色严肃端正,然而眼里已经隐隐有了得色,瞄着安槐的表情,就好像已经是看着一个死人般。
英宏看着安槐,也不禁皱起了眉,然而他亦有些犹豫的样子,迟迟不开口。
见了这番情景,我不禁有些急了,安槐可是我的左膀右臂,先不说失去他对我有多大的损失,若整个内务府落进了瑾贵妃的掌控之中,只怕,接下来要对付的,就是我了。
虽说她曾经救了我,然而到了如今,我越来越怀疑她当初的目的,那件事实在是让她占尽了便宜,想着她平日的为人,还有皇后跟我说的话,以及,她和良昭仪之间的这种似无若有的默契,让我再也不敢认为她对我有什么善心?
那边安槐已经面如土色,头也不敢抬,这个在宫里浸淫了许多年的老太监,面对这样大的罪名,亦只剩了哆嗦,甚至,不敢抬头用眼色向我求救。
我心里急如闪电,忽然想起一事,乘着英宏的这一犹豫,我忙装着不经意的样子开了口,缓缓向安槐问道,“那个太监是什么时候进的宫?又是谁经的手?安槐,你可记得?”
安槐一怔,忙回道,“回娘娘的话,那个何管祥,并不是由内务府派去霓霞宫的,是……”说到这儿,他瞄了一眼英宏,犹豫道,“是……是当初良娘娘……由诚王府进宫时带进来的。”
“什么,”英宏一愣。
瑾贵妃惊疑起来,然而她很快又语气严厉道,“就算是当初由诚王府带进来,那也是你内务府选送过去的人,你也还是脱不了关系。”
各王府里伺候的宫女太监,向来都是内务府选送,内里的人出了这样的事,确实乃是内务府的大失职。安槐一时语塞,我也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正着急的时候,英宏一摆手,道,“既是这样,倒也怪不得他,朕当初尚是诚王时,他还只是父皇身边的一个太监领事,自然不知道这里头的事儿。”
说完这些话,我分明看见他竟然就像是狠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我心下愕然,怎么英宏竟似有保安槐的样子?
这样想着,我心里立时一松,若是如此,瑾贵妃想要夺内务府大权,只怕没有那么容易。
然而我脸上是极安静镇定的,浅浅一笑,向英宏道,“皇上英明,又是这样宽仁,实在是我大肃朝万民之幸事。”
说着,又向安槐道,“还不快谢皇上隆恩。”
第135章 永巷送行 一
安槐这才如梦初醒,立时满脸喜色,连忙向上磕头谢恩道,“奴才谢皇上不杀之恩,皇上天恩高厚,奴才来生来世,定给皇上当牛做马……奴才……”
他心里感念,已经是泣不成声,说不出话来。
那边瑾贵妃和李德的脸上已经阴郁到了极点,却又哪里敢说什么,见安槐这个样子,瑾贵妃语气里满是不屑,道,“得了,皇上乃天下之主,国柞昌隆,富有四海,哪里还轮得到你来为皇上做牛做马。”
“是,是,娘娘说的极是,”安槐连声的应着。
到此时,英宏已经是极烦了,当下命瑾贵妃告了退,因我头上有伤,因此留了我在偏殿里歇息,不时的命太医过来看视,而我已经习惯了英宏这样的态度,而且经过这样一场惊心动魄的较量之后,我亦是疲累到了极点,当下再不说什么,进了偏殿不过一会,就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