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绾贞睡了两日,肚腹空空的,大厨房知道三姑娘醒了,着紧送来粥饭,沈绾贞也没下炕,绣菊端过一张小炕桌儿摆在缎被上,沈绾镇就在炕上吃了。
刚吃过饭,张姨娘就摇摆着进来,一进门,脸上像是笑开了花,声儿甜得腻人,“三姑娘醒了,我早就要过来,派丫鬟来问几次,都说姑娘睡着,也不敢打扰,自姑娘走后,我就日日念叨,老爷整日打狗骂鸡,这沈府里一天大气都不敢出,可是憋屈坏了,总算姑娘回来,去掉一块心病,这下可好了,皇上下旨又册封姑娘为王妃,我这两日喜得睡梦里都笑醒了。”
张姨娘不停嘴的说了这一大套,突然停住,发现沈绾贞有点疲惫,就讪笑着道:“你看我这嘴,这一说起来就没个完,姨娘是心里头高兴,替三姑娘高兴,也替你五妹妹高兴。”
沈绾贞笑笑,不答。
张姨娘又赔笑道:“你五妹妹镇日在王府里出不来,捎信来说,想来看看她姐姐,干着急,如今王府是姓姓韩的侧妃把着,等三姑娘嫁过去,掌家,就好了,你妹子也能借个光,你妹子性子,姑娘是知道的,有口无心,让我打小骄纵坏了,姑娘嫁过去,别跟她一般见识,常言道,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沈绾贞明白张姨娘的真正来意,是替沈绾珠买好,巴结王府嫡妃,也是把话先说下,以免沈绾珠日后不懂事,冲撞了王妃。
“姨娘严重,妹妹一向懂事,我姊妹和睦,日后只能更加亲近。”沈绾贞都觉得自己是争着眼睛说瞎话,沈绾珠的性情,在姊妹中惯掐尖,如今屈居沈绾贞之下,心里不定怎么难受,恨不得挠墙。
“那姨娘就不打扰姑娘,姑娘歇着吧!”
张姨娘一从沈绾贞屋里出来,脸就撂下来,跟着她的小丫头不明所以,笑嘻嘻地道:“这回好了,我们家出了位王妃,五姑娘在王府也有依靠,姨娘不用担心了。”
张姨娘没好眼睛剜了她一眼,心道,这样我更担心,她派人捎信让沈绾珠回来,想耳提面命多嘱咐几句,可沈绾珠赌气就是不回来,是不愿意见她姐姐,她生养的女儿她知道,争胜好强,若别人做了王妃还好,偏生就是她一直都不放在眼里半拉眼睛都瞧不上的姐姐。
那小丫头不知张姨娘心思,嘴里还说,“都说三姑娘命不济,头回退亲,可二回却嫁入伯府,姑爷一死,又被王爷看上,端的是好命。”
张姨娘一气之下,走急了,青石板里有块地方残缺,她身子一歪差点崴脚,那小丫头正说兴头上,不妨她一趔趄,想伸手扶,却被张姨娘照胳膊拧了两把,“我把你的眼皮子浅的小蹄子,三姑娘好,你去服侍三姑娘,如今是不是想攀高枝了。”那小丫鬟吓得哭也不敢哭,揉着胳膊,委屈地撇撇嘴,心里话,还不是看三姑娘好眼热,有本事自己姑娘争上去,何苦嫉妒别人。
☆、第一百零六回
张姨娘走后;不大工夫,小孙氏来了;后面跟着奶娘抱着姐儿;沈绾贞忙让绣菊搬把椅子;让小孙氏坐,又搬了个绣墩,让那奶娘坐;那奶娘抱着孩子告罪就也坐下。
小孙氏长得小巧玲珑,自产下大姐,滋润不少,脸上笑容也多起来。
“听说三姑娘醒了,我就抱着姐儿来看看;姐儿不知道;她三姐姐就要做王妃了,日后,姐儿的终身也靠她三姐姐了。”
小孙氏一边笑,一边说。
“妹妹夜里哭闹吗?”沈绾贞摆手让那奶娘把孩子抱过去,沈绾贞扒着小被子看,小姑娘都一生日了,长得粉白粉白的,圆圆的大眼睛,乌溜溜的,张着小手,也不认生,朝她乐,竟发出,‘咯咯’几声笑,嘴里还蹦出两个字,咬字不清楚,能听出来是叫姐姐。
小孙姨娘在家教了很多遍,姐姐有点绕口。
“夜里不哭不闹,饭量可大了,奶娘一个人奶水将够,太太说再雇一个奶娘,一直没找到合适的。”
小孙氏生了女儿,心里窃喜,太太看是个丫头也不理会,老爷现在名字都未给取,府中的人就都九姑娘、九姑娘地叫着,小孙氏怀孕时,一直担心,若生下是个儿子,太太抱去养,她怕连看一眼都难,太太不会容她在沈府里,即便她什么都不争,太太还会嫌她在眼前晃悠,碍眼。
沈绾贞看她一团高兴,也替她高兴。
九姑娘在奶娘怀里,大概是觉得暖和,一会就困了,闭上眼睛,看样子想睡,小孙氏见状道:“带着她出门,缀脚,吃完奶水,就要睡了。”
遂忙忙告辞,带着孩子回去了。
小孙氏走了,沈绾贞又迷瞪一会,恍惚听堂屋里吴氏派来一个小丫鬟说话“太太说了,问三姑娘晌午饭想吃什么?尽管说,若家下没有,就外面买去,老爷走时特意吩咐了,大厨房先紧着三姑娘想吃的做。”
绣菊听见里屋有动静,姑娘好像醒了,就轻手轻脚进来,沈绾贞已穿鞋下了地,道:“按照分例,不用特别做什么。”沈绾贞不想趁势,作威福,给下人添麻烦。
沈绾贞起来活动活动筋骨,总躺着人都颓废了。
那小丫头走了,绣菊见沈绾贞穿中衣,就赶紧拿过品红撒金缎滚边窄袄,同色棉菱裙子,边服侍她穿衣,边道:“现在主子身份尊贵,阖府上下众星捧月,那个不讨好,巴结都恐慢了,让别人抢了先,这搁着从前,谁在意过主子?”
沈绾贞抬起胳膊,穿上袖子,笑着道:“这么说是借了王爷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