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青林的脸色已是煞白,莫说以这样的距离自己的船队早已被纳入鲲头舰的火炮范围之内,对方只须轻轻一撞,就足以碾碎自己的任何一艘船舰。
“师弟,你竟然里通外敌?”
“我说了,我不是敌,它也不是。”苏晓尘指了指鲲头舰,语气依然沉静。
“既然不是敌,为何要以火炮恐吓?你以为设计将我骗入鲲头舰火炮的射程,我便会乖乖俯首请降吗!”
苏晓尘很清楚霍青林,他的骨子里绝不会有屈服二字,骁勇之将标榜的从来就不是指压制性作战时的英勇,而是逆境中的顽强。霍青林便是宁为玉碎的典型。
面对霍青林的厉声质问,苏晓尘仍是没有慌乱。
“师兄,你误会了。鲲头舰现于此地,与师兄的主舰如此靠近,不是想要恐吓,而是想让你见一个人。”
说着,指了指鲲头舰高处的船首边。
霍青林抬头看去,依稀看到苏晓尘遥指处有一个男人坐在轮椅之上,身边有几个举着火把的兵士护卫着,在轮椅之后还站着一位妇人,正俯视看来。
轮椅上的人隔着远虽然瞧不清楚,却有种说不出的熟悉。
“那是谁?”
“师兄,已是近在眼前,该是你上去拜会,总没有让太师屈尊下船亲自来探你的道理吧?”
“什么?!你是说……老师他……”霍青林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慕云佑不是早就葬于帝都西侧了么?听说国葬之日的葬仪还是圣上亲自主持。自己恰逢带兵在外没能赶回来,但众目睽睽之下已入了土的人,如何能死而复生?
“这不可能,你一定是找了人装神弄鬼在糊弄我!你是想把我骗离主舰!”霍青林猛然拔出佩剑架在苏晓尘的肩上大吼一声:“说,你到底是何居心!”
“师兄,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么?这世上能如此清楚奇袭之策,又能瞬间从这么多舰船中准确无误地猜到师兄将军粮囤在戊字号和庚字号上的,除了太师本人,还能有谁?”
“可是!老师他明明已经……”
“你亲眼见到了?”
“我……”霍青林一时语塞,但仍是不能相信:“老师是我苍梧国的太师,位高权重,又怎么会在那鲲头舰上?!”
“慕云之策,奇出百变,太师更是深谋远虑非我辈能揣测得明白,既然师兄心存疑虑,何不登上鲲头舰当面问一问太师?我若想对师兄不利,对苍梧大军不利,何必以身犯险上船来寻师兄?那迷雾之后的鲲头舰早已潜藏多时,只需柳明嫣一声令下,师兄的主舰早已被轰成了碎片,又如何能有你我笃悠悠地饮茶叙话的这大半个时辰?”
霍青林惊疑地看看苏晓尘,又看看高处那人,一时间竟然没了主意。
忽然,从高处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霍将军,太师请你上船一叙。”
声音威严得不容置疑。
霍青林立刻辨认出,那是银泉公主朱玉潇。
是她推着轮椅陪伴太师左右,没想到太师果然还在……
霍青林再不能找出任何质疑的理由,终于缓缓地抽回了那柄剑。
黑夜如漆,海上一片寂静。
千万兵士眼睁睁地看着主帅霍青林带着几个亲随将领跟着那个不知是谁的银衣书生登上了巨舰。
没过多少工夫,跟随的将领回到了船阵之中。
他们带来了主帅的最新指令。
“停船,就地整军待命。”
指令十分明确,但又给所有人留下了无限想象的空间。
不过那几名将领在传达命令时,倒没了登舰时那番紧张的神色,或者说要来得更放松些。
也有人隐隐听到那些将领在暗中交谈,似乎揣测着不用再东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