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没有那张脸,没有那个人。
偌大的宅院内,站定在一排排男丁跟前,浮婼只觉得脑中天旋地转。
按照管家那儿的男丁造册,她已经一一核对,连这会子正出门采买或随国公爷外出的护卫都向人一一核实过他们的体貌特征了。
没有。
根本没有她想找的那个人。
那个那夜出现在思凡阁二楼的人,那个让她跳楼自尽的人,那个极有可能动手设计了“棱世子强占弟妾致弟妾自尽”一案的人,根本就不在这些人之中。
在戚氏和胡氏殷切的眸光中,浮婼只是静静地望着府上那乌压压的人群,有些不确定起来。
若不是定国公府上的男丁,那便是禁军。
可禁军,又暂时找不到突破口。
女子姝色,迎风而立,她的脊背挺得笔直,双手交叠置于腹部,右手食指的指腹状似沉思地轻敲着左手手背。一下,又一下。
总觉得,自己还忽略了什么。
“浮娘子,这里没有那个人吗?”担忧儿子的戚氏有些绷不住神色了,眼瞅着自个儿子有望洗刷冤屈了,可如今那丁点儿的希望都似要被掐灭,她这个当娘的,哪儿还能忍得住?
刑司局的监狱,哪怕他们打点过了,哪怕孔御医也会去那儿看诊,那也不是她儿子该待的地儿。
让一个昏迷不醒的人待在那儿,哪怕有机会醒来,也极有可能永远长眠下去。
必须尽快查出真相,让修哥儿出来,也让外头那些传得漫天飞的谣言停歇下来。无论是她家修哥儿还是定国公府的声誉,都必须保住。
浮老太太悄咪咪摸了摸腰上那个鼓囊囊的钱袋子,不屑地埋汰浮婼:“这位贵人,我家这贱蹄子脑子早就摔坏了,连家里这几口人都认不全了,哪儿还能记得你们府上的什么人啊?您可别信她在那儿瞎叨叨。她那些话儿可是做不得数的。”
浮老太太又开始数落起浮婼:“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这贱蹄子不愿意给人当妾,就可着劲儿地想巴上您府上这根高枝。也不看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攀上。这事关世子爷的事儿,能是她一句话就能定的吗?为了给自己谋个前程就胡乱攀扯,到时候这脑袋掉了,看谁给她装棺材里去。”
这将亲孙女往死里诋毁往死里诅咒的话,能是一个当祖母的人说的?什么仇什么怨啊!
戚氏是大家族出身,极是瞧不上这行径,倒是有些儿同情起浮婼来。
浮书焌也觉得自个儿祖母今儿个怪怪的。
她这位祖母,关起门来对阿姊打骂没啥奇怪的。可在外人跟前,她可是向来都是喜欢唱红脸的。将一个含辛茹苦将儿子和孙辈们拉扯大的好母亲好祖母形象塑造得有血有肉感天动地。街坊邻居,哪个不赞她一句好?
今儿个祖母,怪,忒怪了些。
从她硬拉着他闯入定国公府后宅那会子,他就觉得不妥。读书人的礼教告诉他,不能行如此无礼之事。可拗不过祖母,只得硬着头皮跟了。
这一路硬跟,一路唱反调。祖母好像生怕阿姊太受国公府看重,又好像……生怕阿姊查出些什么。
*
棱老夫人的鹤年堂内。
“君上,老身茹素,委屈您同我一道用午膳了。”
正是用膳的时辰,棱老夫人自然不能怠慢了君王。只不过她上了年岁,荤腥之类不太克化,食用的大抵都是些清淡素雅的菜食。
“巧了。近些日子给老君后请安,她还念叨着本君太重口腹之欲了,让本君陪着她一道儿礼佛茹素。”周钦衍承了棱老夫人的让,坐在主位,也不必张烟杆替他布菜,举箸夹了一筷子那鲜嫩的菜芽儿,“这些膳食,甚好,甚好。”
张烟杆见不用布菜,也是闲不住,开始腆着脸给周钦衍打扇儿,还不忘笑着应和:“老夫人您还真别说,君上这人最是不挑嘴。奴才伺候在跟前那么些年,也没见君上因着不满膳食而治罪御膳房宫人。”
“就你闲得没事多嘴,滚去浮娘子那头问问,可有眉目了。”
被嫌弃了,张烟杆也依旧笑眯眯着,他忙应喏。
只不过还没走出几步,便有婢子得了国公夫人的吩咐一路小跑着前来传信了。
“禀君上,禀老夫人,浮娘子没找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