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志国的伤口不再发炎了,人说话也和气了。
白天走不了,我们只能又跑回村子里躲避。这个村的老百姓不敢靠近我们,不如运河东岸的人热情。
院子里有井,把王彩凤撵屋里去,我们一帮老爷们打水洗澡,几个月没洗澡了,身上的灰一刀砍不透。洗完澡又剃头,川军兄弟们里有剃头匠,可把他忙得不轻。
聂志国问我:你的营长怎么当上的。
我说:不知道,在滕县帮了两天忙,122师连师长都死了,他们就让我当了排长,后来又去台儿庄帮忙,他们就给我派了一个营长的活。
他听完之后哈哈大笑:你这爬得挺快呀!我从军校出来,跟我们师长打了三年仗,现在不过也是个营长。你这两个月不到就成了营长,上哪里说理去?
我问他:营长官大不大?
他也毫不避讳:能管两三百口人吧,不过你这个营长是假的,是长官骗你去送命的。你这又没军衔又没资历,你连属于哪个部队都不知道,不给你个官当当,你愿意去打仗吗?反正他们觉得你不可能从战场上活下来,封你个军长又咋的?就算你活着出来了,谁承认你啊?
我当时就不高兴了:这他妈的不是骗人的吗?
聂志国跟我说:你们跟我走,你到了我们52军第二师,我们郑师长是一个干实事的,你有本事,肯定会给你一个真官当当。以后有机会了,去讲武堂学习几个月,以你的战功,最起码也是个营长,可不是假的营长。
我说:行,那我就跟你走!当官不当官无所谓,我就想打仗。从小就喜欢,一摸枪我就有精神。
杨娃子不乐意了,唧唧歪歪的说:你刚开始就是我们川军的人,跟中央军走就是叛徒!你还欠我两块大洋呢。
聂营长也不生气:在哪都是打鬼子,你们川军太穷了,要枪没枪要子弹没子弹,光是靠拿命往上填是不行的。你看我们中央军,有飞机有坦克有大炮,枪都是好枪,子弹还管够,我们还有后方医院,受伤了还有好看的女护士照顾着,哪像你们,受伤了只能等死。
杨娃子不说话了,吧嗒吧嗒抽旱烟。最后一跺脚说:算逑算逑,反正我们的师已经死绝了,就跟你走吧!你们的医生真的都是女的吗?不会像我们那个割猪蛋的家伙,手粗的很吧?
聂志国举手发誓,说他的话千真万确,绝对不骗人。后方医院的女护士比王彩凤长得好看多了。
屋里头飞出一个小木棍,正好砸在聂志国的脑袋上,吓得他赶紧闭嘴。
王彩凤在屋里气得叉着腰瞪着眼。
我们从这个大户人家的衣柜里找出几件旧衣服,化装成老百姓,到三里外的集市上去买点粮食。王彩凤说啥都要跟着去。
这青黄不接的时候,只有大户人家还有点余粮可以卖,基本上都是杂粮面,都这个年景了,我们也不挑了,一块大洋买了一挑子面,有七八十斤的样子,摆摊的老百姓觉得我们是有钱人,拿着自家的东西把我们几个围住了,有人抓着鸡鸭往我们脸上推,有老太太挎着十来个鸡蛋也想让我们买走。
这个集市不大,我们来了就跟土豪一样,把能买到的吃食全部都买走了,根本不用心疼钱,再坚持几天,等见到大部队,就再也不愁吃喝了。
走运的是,我们买到了一头羊,还是一头母羊,羊奶子很大,还有奶水。
王彩凤说,这羊好养活,羊奶可以给伤员补充营养。
扛的扛,挑的挑,买回来的一堆东西让兄弟们高兴了大半天。再也不用饿着肚子赶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