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秦军这边,单说那都司亡命奔逃,连夜赶路,第二天晌午时分便到了提督府上。
提督王一正正搁着吃饭呢,收到了围剿部队全军覆没的消息,气的碗筷一摔,把都司唤上来就开始审问。
“田玉昆呢?混蛋,对付几个乱民都能出岔子,干什么吃的?这力气都用到娘们身上了吗?连几个拿锄头的都打不过!”
王一正那个气啊,这等笑话一般的事迹传到了上峰那里,会怎么看自己这个一省军事大员?
逼着自己告老还乡都有可能。自己正是年富力强的年纪,还需要为大清发光发热,怎么能这么一走了之呢。
“田副将率亲兵断后,已然殉国了!”奋力杀出重围,又狂奔百里的都司面貌凄惨,却不忘帮上级开脱,倒是个有良心的。看来田副将平日里待部下应当不错。
王一正冷哼一声:“死得好,这个废物,就算是活着回来了,我也一定要弄死他。”
“大人,请听我解释啊大人!”都司跪行两步,再次叩首道:“此败,实非战之罪啊!”
“败给一帮乱民,还有脸说非战之罪?”王一正一甩袖子,指着鼻子骂道。
都司直立上身,正色道:“大人,蓝田之敌,绝非乱民,乃是闯贼余孽。”
他娘的,还敢糊弄劳资。西安这地界太平多少年了。还闯贼余孽,你编个前明士绅心怀不轨可信度都高一些。
都这个份上了,还敢推卸责任。王一正气地一脚把都司踹倒:“让你胡说,让你胡说。”
一阵拳打脚踢,都司苦苦挨着,直到提督打累了才敢接着说道:“大人,末将绝非是推脱之词啊。末将又非此战主官,就算是追责也不会受到严厉惩处。末将又何必担这个谎报军情的风险啊?”
提督一想倒也有理,便神色稍缓道:“既如此,那你便说说,如何便确定那伙人是闯贼余孽?”
都司缓了口气,道:“大人,末将这样说,原因有三。一则敌军士卒进退有序,显然不是短时间能练出来,这便绝了民变的可能性;二则敌军武器虽然不佳,但却数量众多,还持有强弩,显然也不是一般士绅所能制出来的,这就说明应当不是前明余党;最后,敌军头上都包有黑布,接战之时,偶有散落,可见前朝发式。自国朝剃发以来已有十余年,除却西南李贼、东南郑贼,便只有夔东十三家的闯贼余孽了。而这些人中,唯有盘踞川东的闯贼离我们最近。兴许便是这伙人在兴风作浪。”
王一正脸色严肃起来:“尔所言属实否?”若真是夔东贼,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末将所言句句属实,还请大人明鉴!”都司以头抢地,俯首不语。
想来这厮是不会骗他的,先不说欺瞒提督的罪责他担当不起,这600人能被全歼就说明贼人绝不可能是什么暴民。
就算是有陷阱,就算是四面围攻,若是些个暴民拿着锄头粪叉也不可能打得过经制官军。那么这都司的话便有一定的可信度了。
只是这闯贼余孽怎么会出现在蓝田呢?王一正陷入了沉思。
从十三家盘踞的北边房县到蓝田足有好几百里,怎么可能悄无声息地流窜到这里来呢?
走官道绝无可能,要是走山路,那秦岭的十万大山是闹着玩的吗?几个几十个,路上就被豺狼虎豹给收拾了。几百几千个,后勤怎么解决,钻到大山里面吃树叶吗?这不符合常理啊。
而且川东那边总督大人和湖广绿营两相夹击,自顾不暇,哪来的余力跑蓝田来搞事情?
或者是有地方士绅暗中支持?可是哪有这种实力的士绅,能让这么多贼人千里迢迢流窜到蓝田来?
提督觉得自己的智商有些不够用了。最后,王大人决定,既然想不清楚,那就不要想了,直接从源头上解决问题。管他什么敌人,剿灭了事。
既然这么想,那就得好好了解下敌人的实力了:“你来好好说说,贼众有多少人?甲胄武器可齐备?战力如何?”
看到提督终于信了自己所言,都司赶紧直身汇报道:“大人,那贼人数目不详,不过与我等接战者,约莫有二千人。想来也不会太多,不然末将也没办法回来了。武器多用长矛、短刃,只是制作粗陋,与我军的钢刀一碰即断。敌人的弓箭,多是粗制滥造的直弓,而非军制的反曲弓。接战之人,并未发现有着甲者。贼人的弩箭倒是尚可,虽然及不上精制强弩,但近战之下威力不俗。我军初始便多为弩矢所伤,致使军心大乱,为敌所破。虽然装备很差,但是贼人配合有度,作战勇猛,实乃大寇,需慎之。”
这么一说,王一正心中倒隐隐有了些眉目。想必是陕东南鄂西北有些不识时务的士绅,掩护川东的贼人分批潜入。
这人还好说,可以各种名义送进来,武器盔甲却不好带过来,只好用私下打造的劣质兵器。
嗯,一定是这样。虽然这种思路也充满破绽,毕竟上千人的队伍神不知鬼不觉成功跨越数百里,怎么想这概率都无限趋近于零。
而且就算是送过来又能如何,区区一两千装备低劣的队伍,能起什么大用?但是眼下,也只有这么一种解释能说明这贼人的来历了。
仓促之间想要查清楚来龙去脉却非易事,倒不如直截了当,剿灭了事,待抓几个贼首,自然一切明了。
这么想着,王一正下了决定。当日里跟陕西巡抚陈极新通报了一番,便着手准备出兵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