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上却没有记录那些手册的存在啊。这样就成了决定性的证据了,因为很明显,有人图谋设法销毁证据。”佐佐木详细叙述了回纽约后就立刻开始运作重新展开调查的经过。能感觉得到佐佐木这个人的厚道,他认为有义务向芹泽报告。
“这下子明石的遗憾也好不容易消除啦。不过,没想到康和银行连那个巴恩斯太太都收买啊。是吗?是那个家伙将明石推下去的吗……”
芹泽的话头被打断了。
“知道从对面公寓目击现场的老太太证人是巴恩斯太太的熟人完全是偶然。她们一直瞒着,装着不认识的样子。发现她们俩关系的经过,说起来还似乎得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指引呢。前分行长本多的态度也好像隐瞒着什么,还是有点放心不下,但后来知道那个目击者的证词是有目的的,是受巴恩斯太太的指使所作的伪证,由此便真正追究到本多身上了。”
“可是本多袒护的那个叫道田的家伙,我也曾在临时守夜时见过呢,当时看起来就像个温顺老实的小伙子,万万没想到竟是杀害明石的罪魁祸首。”芹泽说着,想起临时守夜时递出了名片的那个叫道田的年轻部下总有点惴惴不安的脸庞,也想起在纽约的饭店里见过的副经理巴恩斯太太,她那正用瞧不起人的眼神从无边眼镜的深处看着的脸。
“与其说是袒护,倒应该说是强迫隐瞒真相吧。结果巴恩斯太太坦白说收了康和银行五万美元的封口费啦。”
“果然是为了钱吗?”
“嗯。而对那家饭店来说,康和银行还是固定的好主顾呢,听说订了一年的合同,康和银行方面就以此为借口威胁她。因为邻近的街区新建的饭店完工了,这个地方的营业额一落千丈,似乎正为获得客源而焦头烂额呢。以她的立场来看,哪怕是一家公司的客人大概也不想减少吧。而且她身边还有生病的母亲要照看,需要钱。康和银行好像连这方面的事情都查得一清二楚,本多就是想用钱来设法封住她的嘴。”
佐佐木在案发当时所感觉到的对康和银行的些许怀疑,结果得到了证实,作为负责调查的警官似乎颇增自信。
“即便如此,明石想要告发隐瞒亏损一事,写信给行长还是叫人吃惊呀,而且听说那信最终竟没能送到行长手中……”
芹泽是想说,要不是做出这种举动,就不会惊动对立的国际派森副行长一拨人,从而惨遭谋杀封口了。最后一刻出卖明石的,正是他自己一直都很喜欢的部下道田,临死前一刻的明石,是以怎样的心情明白这一点的呢?
为了维护机构的名誉就得彻底隐瞒亏损吗?还是应当光明正大地公诸于众,在哪儿跌倒就努力从哪儿重新站起来呢?明石肯定一直感到困惑烦恼。
于是好不容易下了决心,正想要从这件事情上脱身,却被当作叛徒一般杀害了,一想到这就无法忍受。
“不过,道田冲撞明石君的后背好像是冲动的行为。因为康和银行的头头虽然让他劝说明石重新考虑公布亏损一事,却并没叫他杀人。但明石君态度坚定,决心内部告发也在所不辞。无论如何都无法让这样的明石君罢手,道田受到两头的夹板气,左右为难,一筹莫展呀。”
据说道田招供时号啕大哭。正好道田的妻子刚刚分娩,不管怎样也不想失去工作。审讯时道田非常慌乱,却说这样一来就勉强可以安稳地睡上一觉了,好像坦白后甚至都说了些表示感谢的话。对道田而言,明石是好上司,是前辈。然而,应该说是无论如何都想守护自己刚出生的孩子的父亲的本能让道田发了狂,做出了错误判断吧。芹泽对这种事也觉得难受得不得了。
“明石君好像还跟道田说好了,如果反过来帮忙,那告发后还可以留在康和。明石君明确地告诉他,自己会作证说隐瞒亏损的事与道田无关。但是道田不相信这句话。假如告发了,司法就将介入康和银行的机构内部。可能认为这样一来,自己就会被追究参与隐瞒作业的责任吧,于是得出结论啦,与其这样,最好还是追随总行的头头,守住秘密。”
佐佐木的话说得很平静,似乎流露出对道田这种人恨不起来的心情。的确,道田肯定杀了明石,然而大概也想说他在某种意义上也是牺牲者吧。芹泽想起佐佐木在自己屋里时那锐利的目光,他说那么棘手的调查自己并不觉得累,只是无法原谅那些犯了罪却想自个儿设法逃脱的人。听到他说刚抓到恨不得逮捕归案的罪犯,憎恨便总是不可思议地消失殆尽这样的话,就觉得这倒也像佐佐木。
杀害明石的凶手同样是弱势的人,起码芹泽也似乎有点救赎的感觉了。
“据说进入对面那些正在施工的饭店房间纯属偶然。连窗框都卸下了,墙壁上就这样突然裂开个大口子,却也没有挂个禁止入内的牌子,明石君就说想去看看,道田也跟着去了。当然道田也没想要从那儿把明石君推下去。但是,难道是鬼使神差吗?中途跟明石发生口角的道田意识到已经无法阻止他了,就这样推了一下明石君的后背。道田将明石君推下去后,似乎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便慌忙乘上了电梯。”
“道田就在那儿被巴恩斯太太撞上了吧?”芹泽插嘴问道。
“是的。不顾一切地冲出了饭店大门,看见有人群聚集在那儿便怕得要死,道田就这么逃离了现场。听说回到自己的住处后,没法让自己镇定下来,万念俱灰,想要向警察自首。于是在那之前先打电话向分行长本多汇报啦,说现在打算立刻去自首。但就在这个时候道田受到了封嘴的压力。如果道田自首了,警察大概就会全面调查银行的内部或背后的关系吧。”
“所以呀,他们要是受到调查可就非常麻烦了。”
据说巴恩斯太太那儿马上便接到了本多的电话,给了她钱,为的是让她作伪证,说那天夜里明石一直都是自个儿呆在屋里。
“巴恩斯太太拉碰巧住在饭店对面大楼里她母亲的朋友下水,老奸巨猾地虚构了一个目击者。那位老太太当天夜里确实看见有什么东西坠落啦,只是那是否是男人,不,连是否是人都不太清楚倒是真的,当然不可能判断是否自杀,然而却被巴恩斯太太巧妙地洗脑啦。不如应当说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哀告才被说动的吧。”
听说深信肯定是自杀的老太太,还是主动向哭诉的巴恩斯太太要求作为目击证人去作证的。要是正在施工中的饭店方面被追究责任,并发展成诉讼问题的话,那身边还有个正在养病的母亲要照顾就得这样辞掉饭店的工作,一听说这种情况,作为母亲的老朋友,就不能对她置之不理了。
“给巴恩斯太太的封口费是银行准备的,但无论如何都不能容忍的是竟故意让道田本人去交接。”
佐佐木的语气再次强硬起来。唆使道田去谋求湮灭自己杀人的罪证,连自首的自由都剥夺了的做法,芹泽自己也难抑愤怒之情。做得这么绝,康和银行必须得保护的究竟是什么呢?
“不管是本多还是康和银行方面的其他人,都非得使出那种绝招把银行的不正当行为隐瞒到底不可吗?对组织机构唯命是从的道田本人的懦弱固然不可原谅,可为了组织,明石君的生命和道田的人生都可以如此被轻视吗?”
“这话题沉重得实在让人受不了啊,”芹泽不禁这么咕哝道。
“是的是的,纽约的报纸也登出来了,不是说康和银行的头头们,行长以下现任常务以上的全体董事都被革职了吗?”
“嗯。即使是道田这个案子,早晚也会采取某些法律措施吧。”
“是啊。道田当然是凶手,但康和银行命令道田将杀害明石君一事隐瞒到底的案子,很遗憾不会有法律上的惩罚。知道谁是凶手的情况下,就产生了报告警察的义务,但以让本人隐瞒实情这件事而言,却无法对此作法律上的惩处了。”
“那是怎么回事?只能认为法律这东西关键时刻光会保护加害者啦。”
“我也很遗憾……”佐佐木说道,声音里带着几分歉意。
“不管怎样,明石的不幸亡故真相大白了,真好。谢谢了,全都因为有佐佐木君这样热心的刑警先生呀。”芹泽对佐佐木表示由衷的感谢。
“哎呀,我也很高兴啊。哟,不知不觉谈了很长时间了。手头上还有其它没解决的案子呢,尽管又解决了一件,我的工作也没有就此结束呀。现在正要出去调查别的案子,那么,再见了。最近请来纽约玩玩吧,这阵子舒服点。噢,请给有吉君捎个好吧。”佐佐木说完这句话便挂了电话。
打完电话,难掩兴奋之情的芹泽走回隔壁的工作室,就见州波面对电脑桌,目不转睛地盯着显示器屏幕。
该干的事情全部结束,佐佐木回到纽约后,州波便回了自己的公寓,芹泽屋里还留下几件行李,今天好不容易才过来取行李了。
芹泽在起居室跟佐佐木通电话的时候,心里还嘀咕没见到她的影子呢,州波打开自己的电脑在干什么呢?盯着写字台上笔记本电脑的画面,州波一动不动的。她的侧脸表情太严峻了,芹泽在打招呼的瞬间都迟疑了一下。
州波有点精神恍惚,只是礼节性地转过脸来对着芹泽,嘴唇似乎微微颤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