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赶在城门落钥前回到了魏州城内。
崔尚亲自送了裴皎然回驿站,又掉头往城中的邸店去。那日后崔玉彰并未离开,反倒是留在了魏州城等消息。这次他来,也是遵从崔玉彰的安排。
把马交给仆从,崔尚大步进了邸店。见崔玉彰正坐在窗旁和田子瞻说话,思量一番上前向二人见礼。
“裴皎然今日去见了谁?”崔玉彰挥手免了他的礼问道。
“魏县的许攸。”崔尚扫了眼田子瞻,继续道:“二人就着河朔新令的问题聊了许多。不过我瞧许攸的意思,似乎也不赞成新令。我们是不是还有机会?”
“不。她二人这一见面,你我就没了任何机会。素来地方和中枢周旋,哪一次不是挖空心思。新令已是大势,她又是有备而来。你我要是再抵抗,家族危矣。”
崔家虽然是河朔豪族,且在朝廷里面也有一定人脉,但今上多疑。崔邵所居的三公,本质还是闲差。而今新法的落地即便对他们没有益处,他们也得装出有益处来,带头去接受新令,否则只会被继续游离长安政治体系外。
“大父那边怎么说?”崔尚又问道。
“你大父的意思是。和裴皎然合作的益处不能只看一面。”崔玉彰睇着田子瞻,“家族提升远远重于一切。配合她去推行新令,会有诸多好处。”
田子瞻扫量二人一眼,默默移目。
“新令这股大势我们三都是挡不住的。我们如今还能借着新令往上走,已经是她看在你大父的面子上,能给出最大让利。继续对着干下去,只会被抹杀。”崔玉彰以指尖沾了茶水在案上写了个迁字,“昔年的茂陵令,不尊者是何种下场,你可记得?”
“记得。”崔尚沉声答话。
“记得便好。记得就去多多留心,她想要干什么。”
崔尚拱手,“她约了许攸来驿馆见面。”
“唉,看样子她有些着急。”崔玉彰笑道。
“那我们是等朝廷下达新令么?”
“眼下只能等了。”
约定好的日子如约而至。驿馆后院那株枫树,也飘下了一片半枯的叶。晌午刚过,秋阳落在了庭院里。
许攸并着几人,伴着秋风在防阁的指引下来到了驿馆后院。
瞧见几人裴皎然一笑,吩咐庶仆为人摆上瓜果茶水。她今日仍旧未着紫袍,一身檀色圆领袍,未戴幞头,只随意以竹簪盘在头顶。随许攸而来的几人,看着不像官吏。她禁不住琢磨起几人的身份。这几人似乎是第一次瞧见从长安来的高官,正好奇地打量着她。能在这样的地方瞧见朝廷三品高官,已是十分不易。又见她态度温和,似乎天生自带亲和力。
“原以为只会有许县令一人来。没想到来的人这么多。”裴皎然莞尔一笑,又见众人准备施礼,忙道:“不必客气,只是闲谈而已。”
许攸率先道:“他们没见过长安来的,我也没见过。这不是要推行新令么?听听百姓的想法也是应该的。”
“百姓的想法?这个倒是新奇。”裴皎然饮了口茶,慢条斯理地道:“可我看他们也不像普通百姓。”
“他们是魏县的富户。听说了新令,便来县廨问情况。路上我也同他们讲了讲新法的好处。”瞥了眼裴皎然,许攸接过话茬,“大家伙对新令还是很赞同的,愿意勠力同心。以往大家伙都已经配合很多回。这回虽是新法,但是大家还是愿意商量着来,尽可能地不让朝廷和地方日子都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