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灵栩痛苦地闭上眼,一双玉手死死攥着桌角,古人大多信奉神灵,讲的是入土为安,皇上之所以下令秘不发丧,无非就是怕她得知消息后情绪波动太大,从而影响到对冷元勋的救治。
说到底,陈氏只不过是一个不得宠的深宅命妇罢了,如何比得上能为朝廷平定祸患的冷元勋重要,呵呵。
君心凉薄,不外如是。
然而,这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
一滴泪珠无声地从眼角滑落,曲灵栩用力咬了咬嘴唇,艰难地睁开双眼,一字一顿道:“崔嬷嬷,本小姐不在府中这几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一五一十地给我说清楚。”
崔嬷嬷虽然伤心欲绝,却也没有失了理智,只见她用力将脸上的泪水擦干净,悲戚道:“大小姐……夫人她……她死的好冤枉……那一日您刚走……”长时间的哭泣让崔嬷嬷止不住地哽咽,一番话断断续续说了好久,然而陈氏遇害时她并不在身边,也说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只是浑身颤抖地抓着曲灵栩的袍角,“大小姐,夫人……不懂水性,不懂水性的人对水都有一种本能的畏惧,根本不可能贸然下水救人,更何况落水的还是跟夫人积怨已深的许氏,退一万步来讲,就算夫人真下水去救许氏,为何早落水的许氏没死,偏偏夫人就淹死了!”
崔嬷嬷一番话无疑说出了馥芳院所有下人的困惑,几个小丫鬟纷纷点头,跪在曲灵栩脚边低泣不止。
曲灵栩空洞的目光牢牢定在不远处的火盆上,因这会儿无人往里面投冥纸,火盆中的火苗已经熄了,只留下厚厚一层黑灰,正如‘人死灯灭’的凄凉,恍惚间,她似乎再次看到自己初来之时,陈氏挡在柴堆前,以一己之力跟整个将军府抗衡,无论如何都不允许曲连城将自己烧成灰烬……
心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像是有什么尖锐的东西从中划过,眼眸中泛起酸涩的胀痛,炽热的泪水夺眶而出。
曲灵栩就这样低着头静静坐着,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屋里所有人的哭泣声都渐渐止住的时候,方才缓缓抬起头来,再次抬头时,她眼角的泪痕已经完全消失不见,只淡淡问道:“许氏怎么样了?”
“奴婢们抬夫人回来的时候,许氏也被人救起,抬回了锦绣阁,昏迷了整整两日,前天傍晚才苏醒过来。”崔嬷嬷原本慈眉善目的面容因仇恨变得有些狰狞扭曲,用力咳嗽了几声方才继续道:“听说许氏得知夫人去世的消息后,痛哭不止,坚持漏夜前往冰库外长跪,忏悔自己落水连累夫人惨死,如此猫哭耗子假慈悲,实在让人恶心!”
“她哪里是忏悔,明明是在耀武扬威,可惜咱们找不到证据,只能眼睁睁看着她逍遥法外!”云意抹了把眼泪,愤愤不平道。
她早就猜测有人在水中动手脚,但无凭无据的,如果贸然将这
些话宣之于口,不仅不能为陈氏讨回公道,反而会落得个污蔑主子的罪名,白白给了许氏处置自己的机会,所以只能百般隐忍。
“谁说没有证据?”曲灵栩看了云意一眼,面无表情道。
此言一出,崔嬷嬷和云意等人皆是一愣,许氏明显早有预谋,整个计划设置的非常周全,陈氏落水时,后花园中的下人都被玉嬷嬷以各种理由调走了,这几日崔嬷嬷暗中没少派人出去打听,可惜最终都是一无所获。
“夫人好端端的落水,要说这其中没有古怪,打死奴婢都不相信,可是的确无人亲眼所见……”说到这里,崔嬷嬷一个激灵反应过来,有些激动道:“大小姐可是想找人做假证?”
崔嬷嬷话音刚落,还未等曲灵栩有所回应,云意就抢先一步,急急道:“主子万万不可,皇上下旨让许贵妃照管将军府,如今府中一应事宜都是许贵妃从宫中派来的女官在打理,您如果兵行险招,一旦让她们抓住把柄,后果不堪设想。”
云意此言一出,崔嬷嬷亦猛地醒过神来,只见她用力磕了一个头,忧心忡忡道:“大小姐,云意说的没错,为夫人报仇不是一朝一夕之事,您万万不能一时冲动把自己置于险境,否则夫人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心的。”
崔嬷嬷和云意推心置腹的话让曲灵栩心中一暖,她躬身将两人扶起来,淡淡笑道:“你们想到哪里去了,本小姐又不是三岁幼童,怎会做这种轻易就被人拿了把柄的事情,我所指的证据,乃是母亲自己。”
如崔嬷嬷所说,从她离开陈氏到得知陈氏落水的消息,满打满算也不足一炷香时间,再减去陈氏从小路回到人工湖边的路程,其掉落在水中的时间仅有几分钟罢了,能在短短几分钟内被淹死,除非陈氏运气实在太差,否则一定有人在水里动了手脚,尸体是不会说谎的,但凡生前有拉扯挣扎的痕迹,软组织一定有不同程度的挫伤,只要找出这些证据,陈氏为救许氏溺水身亡的说辞便不再成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