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吩咐她回房准备一下,跟着大国主回宫的时候,他连一丝思索犹豫的时间都没有。就算她再怎么想一如以往地说服自己,她却再也不得不这么想了~~~~
爹究竟爱不爱她?
她对爹而言,除了是个为娘报仇的工具以外,究竟还有没有其它的意义?
少女的眼泪扑簌簌地滑落,但数步之遥的男子却依旧面无表情,仿佛视若未见。
厅旁一直默立的人影也看不下去了,他忍不住开口出声,想为这对僵持的父女提供化解之道。
“皇兄,你又何必非这样逼月儿?报仇的方法也不止这种。”
大国主的声音隐含着某种急切,对皇兄的事他其实不敢多说什么,但是这么多年下来,他偶尔上云隐峰,总不忍地对袭月这个侄女兴起深切的怜惜。
天真的孩童何辜?眼见那小小的孩童却被逼着背负不共戴天的仇恨,被提前剥夺了属于童年的欢乐,他便觉得于心不忍。
身为叔叔的他尚且如此,为何他自小便尊敬的皇兄却永远也不懂呢?
“你懂什么!我自有用意。”男子冷哼一声,接着便背过身去。“总之这事没有转圜余地,不管袭月愿意或不愿意,她非这么做不可!”
“皇兄!”大国主难以服气,他还想继续为袭月争取,但在一旁的袭月却已经再也受不了了。
“反正只要帮娘报了仇,什么都好,什么都不重要了对不对?”连她也不重要!她泪流满面,心痛地大叫。
“没错。”男子猛然回身,冷鸷的眼光如利箭狠狠射往她的心胸。“我本来就是这么教你的,难道你还认不清?”
袭月身躯一颤,本来还抱有的一丝期待在他无情的话语中完全粉碎。她望着眼前本应是最亲的亲人,心却不禁陷入片刻的冰冷。
是啊……她怎么还会认不清?奇异地,她竟开始觉得自己真是可笑。爹从来没有瞒过她,也不是现在才开始对她无情。爹总是这样的,没有温言、没有关怀,记忆中寥寥可数的父女对谈的内容,永远只有报仇、报仇、报仇!
她怎么还会认不清她对爹的意义是什么?
爹的心里没有她的存在,爹在乎的,除了报仇,还是报仇。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她不再掉泪,反而是脸色苍白地点了点头。如果这就是他要的,那么她便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
“好。”她握紧拳头,咬牙含泪。“反正只要报了仇就好,什么都无所谓。你要大宋皇帝的头,可以,我这就去拿回来给你!这样你就满意了吧?你就满意了吧?”
她愤然吼完,再也不等第二瞬息便转身运起轻功,往云隐峰山下飘然远去。
“月儿!”大国主脸色剧变,冲出大厅想追回她,然而少女的踪影早已杳然。
“哎呀!”大国主情急跺脚,气急败坏地奔回大厅,满腔的气便再也控制不了地朝向了他那没心没肺的冷血皇兄。“皇兄,月儿从小到大受的苦何曾少过,可我却从没听她说过一句埋怨你的话,就算你心里再多怨恨,你难道就不能看在这一点,对她好些吗?”
当袭月离开大厅之后,男子浑身冰冷的气息也不再那么锐利,不过在大国主为了袭月对他声讨的同时,他还是免不了那一脸阴郁。
“要不要对她好,那是我们父女之间的事,你不觉得未免管得太多了。”他冷冷地瞥了大国主一眼。
“我……”大国主本来还有的满腹不甘,在这一眼之下也不由得硬吞回肚里。
若不是当年他皇兄的自动让贤,今日这西夏国主的位置可能还轮不到他当,而他皇兄对他的唯一要求却也只是不要干涉他的任何决定和举动。
基于此,他便再也没有立场过问皇兄的家务事了。每次想到这点,大国主便不由得黯然垂首叹气。
“皇兄,你难道不再多考虑一下吗?”他连声音都充满了挫折,那是想帮也帮不上的遗憾。
“何须再考虑。我等了二十年,等的就是这一天!”
“皇兄,但你说的不是别人,她……她可是月儿啊!”大国主的声音满是浓浓不舍。
别说月儿生得如花似玉、惹人怜惜,光是她从小不遗余力地努力,为的只想博得父亲一点欢心,这等孝心到何处去寻找?至少……他为数众多的子女中便没一个有这份心。
为何皇兄却总是人在福中不知福?
“月儿又怎般?打小我养她、教她,就是不让她忘了她娘枉死的冤仇。如今复仇的时机终于到来,她能说不去吗?”
男子愈说愈激动,大国主望着他皇兄满是仇恨的目光,几乎不知该如何说服他了。
“皇兄,可……可我始终认为,上一代的仇恨不应牵连到孩子的身上……”
“当然应该!”男子激烈地反驳。“大宋皇帝当年能做出那种泯灭人性的凶行,今日无论受到何种惩罚都是应得的!”
“那么月儿呢?你便忍心让她也受惩罚?皇兄,月儿是无辜的,她……她是你的女儿啊!”
“她当然是我的女儿。”男子眼光犹如冷锋,淡淡扫过大国主,立刻冻住了大国主所有未竟的话。“待这件事结束后,我会亲自带她回云隐峰,从此我们父女再也不过问世事,安安静静度完余生。”
男子垂下细长双眸,将大国主不赞同的眼光隔绝在视线之外。
其实他何尝不知大国主总怪他对月儿太严酷,但人非草木,他又孰能无情?这些年来,他想了不少,心底也有着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