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林世杰也在逐渐适应自己新的身份,对范府的情况也有了基本的了解。
这范府并不在江陵城中,而是在城西大约六七里地的一个叫太平的庄子。范氏的族人就聚居于此。范府的主人名叫范正。范氏原籍南阳,原本就是中原的名门世家。永嘉之乱后,中原人士纷纷南渡。范正的曾祖父范洪为避战乱,于太宁二年(公元324年)举家南迁至江陵。那时候范正还没出生,范正的父亲也才十来岁。当时南渡的中原人士大都迁往江左一带,范洪却觉得江左一带离老家南阳太远,而选择了在江陵安家。毕竟,南阳与江陵所在的南郡以前同属荆州,离乡背井的感觉也自然淡了许多。经过几代人几十年的苦心经营,范氏一族已是荆州屈指可数的名门望族,拥有的财富更是富可敌国。当其时,门阀世族中声名最为显赫势力最为庞大的当属琅琊王氏,陈郡谢氏和谯郡龙亢桓氏。这些都是南渡士族也就是所谓的侨姓士族的代表。范氏虽然还无法与这三家相提并论,但在这荆州也算是一流的世族大家了。范正则是范洪一脉嫡出的长房长孙,所以在范氏族人中的地位自是尊崇,无人能及。范正很早就入仕为官了。做过太守刺史一类的地方官,也入朝做过尚书,可谓位高权重。这些年被谢安排挤,逐渐失势,于是辞官回到了江陵。范正的长子范俊性情淡泊,喜好游山玩水,不喜做官,因此一直不肯入仕。范俊的妻子名叫温婉,就是秋月和周智口中提到的少主母。温婉的父亲温庭芳乃太原人士,亦北方名流。为避战乱,温庭芳举家南迁,却不幸途中遭遇劫匪,除温婉与小丫鬟秋月逃生,其余家人尽数被害。范正的次子范忠尚武,在桓冲军中任职。三子范实也在外做官。而那个瑾瑶则是范正的小女儿,最是刁蛮,范府上上下下莫不为之头痛。
林世杰他们三个平时主要就是在厨房干点杂活,偶尔跑个腿什么的。空闲的时候就聚在一块练功习武,或聊聊天,吹吹牛,幻想着将来。
林世杰倒不幻想将来,因为他知道自己不属于这个时代,自己的将来不在这里。他相信自己总有一天,会回到自己的那个年代。虽然直到现在他也没想到办法。
其实,他现在的心情相当地矛盾。一方面,作为一个现代人,他很难适应一千六百多年前的环境和生活,甚至带有本能的恐惧。所以他迫切地想回到自己的世界,回到自己原本生活的那个时代。而另一方面,对他现在所处的这个时代,他又充满了新鲜与好奇,不想马上就此离去。虽然林世杰对这段历史并不陌生,但那都是从书本上了解的,与现在的身临其境完全是两码事,他想好好的体验与感受一下。还有就是对于练功习武,林世杰更是非常的感兴趣,甚至可以说是痴迷于此。因为他从小就是个武侠迷,总是梦想着自己能跟武侠书里的大侠一样,拥有一身绝世的武功。但是现代的武术早已沦为花架子,成为了舞术体操。有人说是中看不中用,但在林世杰看来则是既不中看又不中用,根本就不屑一顾。武侠影视剧中的武功倒是神奇又好看,但那全都是靠电脑特技与剪辑而来,是假的不是真功夫。而现在的他却来到了遥远的古代,能够学习真正的功夫,这种感觉实在是很奇妙。
当然,一直困扰着他的问题依然存在,而且越来越严重。他的意识里经常会闪过一些记忆的片段,那都是来自林信的记忆。这些记忆不断地涌现,让林世杰更多地了解了林信的过去,同时也给他造成了认识上的混乱,他本人的意识和林信的意识正在溶合,以至于他都有点弄不清自己是谁了。起初,他还拼命地挣扎,想把自己与林信区分开。可他最后发现这根本是徒劳的,林信的那些记忆已完全融入了自己的意识,在感知上已经变成了自己的记忆,林信与林世杰现在就是一个人,是不可分的。
“发什么愣,不用做事了吗?不要以为有人关照,你就可以偷懒不干活。”身后响起了沈玄之的吼声,将林世杰从恍惚中惊醒。林世杰本来正在院子里劈柴,忽然间林信的一些记忆又出现在他的脑子里,让他一时走了神,也因此招来了沈玄之的叫骂。
沈玄之是厨房里管事的人。此人长得颇为壮实,又和范府的主母也就是范正的妻子沈氏沾亲,所以行事一向嚣张跋扈,对厨房里的伙计从来都是想打就打,想骂就骂的,厨房里的伙计都畏惧他。林信他们三人由于是少主母亲自收进来的,加上平日里秋月多有关照,所以沈玄之在对待林信三人的态度上是有所收敛的,不至于像厨房里的其他伙计那样经常被打,但平日里冷言冷语的讽刺或谩骂却还是少不了的。这几天,林世杰就挨了不少的骂,憋了一肚子的气。
林世杰转过身看着沈玄之,没好气地回了一句:“谁说我没做事?你没看见我正在劈柴吗?”
沈玄之“哼”了一声,冷冷地说道:“光拿着把斧子就算是在劈柴?我只看见你拿着斧子站在那发愣,劈柴嘛就没看见。”
林世杰被激怒了,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睁眼说瞎话的人。林世杰用手指着满地的木柴大声喊道:“我没劈柴?这么多的木柴是谁劈的?”
沈玄之冷笑不止:“一大早就劈这点木头也叫干活?再说谁看见这些就是你劈的?谁能给你证明?”
这时候,一个烧火的杂役正好过来拿木柴。沈玄之一把抓住他:“你看见林信在劈柴了吗?”
那个杂役有点耳背,看着沈玄之,疑惑地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你看见林信在劈柴了吗?”沈玄之瞪着眼凶巴巴地提高了嗓门吼道。
杂役望了望林世杰,然后摇了摇头:“小的什么也没看见。”
沈玄之哈哈大笑,转身得意地对林世杰说:“林信,你小子给我记清楚,这里是我说了算,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干没干,干多干少都是我一句话。”
林世杰这几日受够了沈玄之的气,早就对他不满了。听沈玄之这么一说,他再也忍不住了,提着斧头就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