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陈叶只知道谢禧生了疫病,不止是谢禧,还有宫人许多人。疫病嘛,说着害怕,可平城宫建立百余载,爆发了不知多少病症,载入宫廷秘史的也不是没有,到最后都平稳度过,不过是死的人是多还是少的区别。
可林陈叶入了后宫之后才发现,只要是病症,无论大小,都是让人痛苦。更何况这次在宫里蔓延的,是足以他们要人命的病症。
林陈叶走在宫道上,不时有面覆棉布,头戴帽子裹得严严实实的宫人停下来给他行礼。他们两人一队,抬着担架,担架上是白布覆面的死人。
林陈叶停在其中两个抬担架的人面前,伸手想去掀白布。
“陛下,不可!”
“这是生了病的宫人吗?”
领头的一位内侍过回话,“陛下可千万离远些,这些都是得了疫病亡故的宫人,奴婢照太医院的指示,拉去火葬场烧了。”
林陈叶抬眼望去,眼前一片的白,只有那些盖着死人的白布上的污浊分外明显。
“这次疫病,这么严重?”
“陛下别担心,不过就是普通的时疫罢了,这平城宫每隔几年不都得来这么一场嘛。奴婢们这就把人抬走,不在这污了陛下的眼。”
“快!快着点,抬走。”
林陈叶注视着那些人离去,久久没有收回视线。
“陛下,此地污浊,赶紧走吧。”
林陈叶走了几步,又停下。
“你说,阿禧会不会这样?”
“陛下,您怎么会这么想呢,谢昭仪是吉人自有天相,再说了,齐太医在平芳局守着呢。这几天不是传消息来说谢昭仪好多了吗,谢昭仪大富大贵,以后有的是好日子等着她,她可舍不得。”
“是啊,她可舍不得现在的好日子。”
“走吧,去章华宫。”
章华宫里静悄悄的,看不见什么人。谢太后开了窗户,坐在里面做针线活,只穿着件颜色浅淡的常服,看起来如寻常人家午后打发时间的妇人一般。
“母后。”
谢太后没抬眼,随便指了指她旁边位置,示意林陈叶坐。
林陈叶看了一眼,坐到谢太后下面的椅子。
谢太后也没理,继续手上的针线活,一针一针,无比耐心。
绣了一会儿,日头偏移,谢太后坐的位置不太适合刺绣了,谢太后眼睛用得有些累,揉了揉眼睛。
林陈叶见了,过去把窗户关上,又开了一扇太阳好的窗户。
谢太后看他一眼,“现在看着,倒像是个好儿子。”
“母后言重了。”
谢太后调转个方向,继续绣花。
“去看过阿禧了吗?听说她病得很重。”
“还没有。”
“怎么不去,我还以为你听说阿禧病了,会忍不住去看呢。别说是因为我把平芳局围了,你进不去。”
林陈叶沉默不语,谢太后没想着听他回答,还是自顾自的说话。
“情浓时恨不得把天下捧到面前,浓情转淡看一眼便觉厌恶,恨不得她永远消失。”
“我没有。”
他生平第一次喜欢一个女子,自然想好好爱护,即使结果不尽如人意,也没必要如此作践她。
“那陛下现在想不想见阿禧,若是想见,为何不去?若是不想见,又为何反驳我。”
“陛下,你是平城之主,纵然现在我们母子之间有些不愉快,那也是朝政上的。对于你一些无伤大雅的小要求,譬如去平芳局见谢禧,或是把谢禧接出来请更好的太医照料,我没有立场不同意,也没有理由反对。你为什么什么都不做呢?”
林陈叶回答不了这个问题,或许他知道答案,但是内心深处拒绝回答。
“只是因为谢禧是我的侄女,与我血脉相连,你担心对她情根深种,越陷越深。那既然如此,做什么还带她一夜不归。你可问过她愿不愿意,那时候不想着她是我的侄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