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人贩子大发战争财,趁机倒卖人口。打仗的时候到处都在死人,人贩子为了自己的安全完全可以找一个相对平稳的地方做买卖,是许村的那个老人家跪在地上求着他卖的。
没办法啊,一个七老八十路都走不稳的老头子,和一群从来没出过村子,最大不过十岁,最小不过一岁的小孩子,怎么能够靠自己徒步走到平城。
只能求别人卖了他们,卖到个好地方,能活着就行。
人贩子本来没打算带着他们,他们的商队只是偶尔经过许村,想买人的话大可以去别的地方,带上他们走不远不说,还容易惹人注意,带来麻烦。
凑巧的是把许村夷为平地的两股军队又在别的地方打了起来,许村反而安全。再加上爷爷苦苦哀求他们做个好事,给孩子们一条活路,那些买卖人于心不忍,就当做好事把他们都收下了。
但那个爷爷没能离开,他太老了,走不动路,没人买他就没有用处。老爷爷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结果,留在了他的故乡。
“我走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爷爷,他找了把扫把在扫地,地上都是人的尸体,要是种上粮食,来年肯定丰收。”
死了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还得活着。这么多人埋在地里变成养料,贫地变成沃土,不出几年还会有人在这安家。
“后来你随那队人贩子一路来了平城?”
“是。”
“我、我弟弟、还有和一些村里幸存的孩子,跟着那些买卖人上了路。”
说起那些把他们当做物品买卖的人贩子,念双满语气中并无多少憎恨,甚至用买卖人称呼他们。
“一路上除了我们,陆陆续续还有很多人加入进来。有在路上捡的,有一个铜板、半块烙饼从他爹娘手中换来的,更多的就是和我一样,为了一口吃的就跟着人走了。”
“起先过得比较难,这么多张嘴,不能谁饿就给谁吃饭,人家的粮食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不过好在我们中间大多数人能干活,啃树皮,挖野菜,吃观音土,总能活下来。”
“年纪小的就受苦了,我们村有个一岁的小孩,从小就没吃过几顿饱饭,牙都没长齐,根本啃不动树皮。那些买卖人本想丢了他,原本已经丢了,没想到在路上遇到一户富庶的人家,他家因为战乱举家搬迁,唯一的独子死在逃难中,听说我们队伍里有个一岁的孩童便想买了。一岁左右还不记事,是个好年纪,那户人家愿意出一袋小米。”“领队的听了当即带着我们几个人沿着来的路回去找孩子,幸运的是孩子没事还活着,他身边的秃鹫等着他死了好吃肉,没想到等来了我们,让我们给吃了。”
“我上去把他抱起来,他认得我,缩在我怀里叫我哥哥。我一路抱着他回去,把他交给了那户人家,换了一袋小米。”
“把他亲手送人,很难过吗?”
“不难过,很开心,因为换到了一袋小米。当时我就把那袋小米攥在手里,沉甸甸的,好像还能闻到粮食的味道。我都忘了上一次喝小米粥是什么时候了,多亏了他。不过,要是当时被送到那户人家的是我弟弟就好了,他后来也不用跟着我吃了那么多的苦。”
“当天晚上我们喝了一顿粥,几粒米一碗水,里面还有抓的那只秃鹫的肉一起煮,根本尝不出来什么味道,但是能嚼好多口,能咽下去,不是树皮的苦味。”
“就是这一顿饭,让我们对前路有了盼头。”
一群因为战争失去家园亲人的孤儿,一队买卖人口的商队,在尽力躲避战争带来的伤害的同时,朝着他人口中的和平之地一路向前。
一碗清水似的小米粥,几块硬得塞牙的肉,就能成为他们的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