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个剖开心事的夜晚之后,陆川延与谢朝之间又多了几分说不出的亲密。kenkanshu
这种感觉很是玄妙,两人只是坐在一起,周身气场便和谐得浑然天成,其他人完全无法插入其中。
偶尔连贴身伺候的宫女心里也会感叹几句:两位主子之间当真是亲昵无间,便是真正有血缘关系的叔侄,也不会像他俩那样要好了。
在陆川延的精心看护下,在谢朝养伤的月余时间里,成功把他养胖了一圈。
小狼崽子本身就偏瘦,胖点刚刚好,夜晚时拢在怀中,也不像之前那般硌手了。
只是对那几首词曲的研究,始终没什么进展。
见谢朝的身体逐渐恢复健康,陆川延觉得择日不如撞日,干脆开始试着将部分奏折分出来给他批阅,也算是减轻身上的政务压力。
其实两人都心知肚明,谢朝上辈子做过皇帝,怎么可能不会批阅奏折。只是陆川延还是手把手地教了他一番,谢朝也装作不懂的样子重新上手,在一天之内处理得越来越熟练,决断英明,乍一看倒像是出自陆川延的手笔。
见小皇帝没再刻意藏拙,陆川延也慢慢放心下来,索性将奏折全部都丢给了谢朝,无视了小皇帝幽怨的眼神,全身心投入到对那几首词曲的研究中。
只是如此重复数日,却始终无甚发现。幕僚与谋士无计可施,反过来委婉地劝陆川延,还是不必如此执着于几句无伤大雅的词。
陆川延心中烦闷,他这几天殚精竭虑,便是当年排兵布阵以少胜多大败西胡时,也没有如此耗费心神过,当真是机关算尽。如今那不过寥寥数百字,已经被他翻来覆去地倒背如流,就连在梦里都不停地排列着,寻找着右丞传递信息的方式。
王叔近几日的疲惫,谢朝都看在眼里,自然很是担心,也试探性地旁敲侧击,问过陆川延几次。
只是不知是出于某种微妙的自尊心还是其他什么理由,陆川延没有说出真正的原因,只道自己会处理好一切。
谢朝拿他没办法,毕竟王叔想要瞒着自己做什么还不是轻而易举。他只能尽力帮陆川延分忧,起码让他不必再为琐碎政事操心。
又是一天深夜,陆川延闭目躺在床上,怀中搂着谢朝,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精神疲惫到了极点,急需睡眠恢复,却又诡异的亢奋,连往日最有效的清心咒都没了用处。
叫零零幺为自己念睡前故事只会越来越精神,陆川延不太舒服地微蹙着眉头,却不能打扰小皇帝的休息,只能屏气凝神,假作自己已经睡着。
本以为谢朝不会察觉到异样,但是黑暗中,小皇帝的声音突然低低响起:“王叔?”
陆川延下意识的呼吸一顿,于是谢朝就知道了,王叔确实没睡着。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从陆川延怀中抬起头:“王叔可是还在想那要紧事?怎么会想到辗转反侧的地步?”
陆川延手指微不可查地一紧,淡淡否认:“并非如此。微臣只是昨日睡的有些多,所以今晚没什么睡意罢了。”
昨天哪里睡的多了,这几日王叔都没怎么好好睡,显然只是在死要面子装淡定。
但谢朝觉得自己当真是失心疯了,竟然觉得嘴硬的王叔很是新奇可爱。
黑暗很好地遮掩住了他的忍俊不禁,声音却仍然是担忧的:“那该如何是好?王叔明日还要上朝,再不入睡,恐怕明日便会精神萎靡。”
总觉得小崽子的话里有两分幸灾乐祸,陆川延只说了一句:“不如陛下明日便开始亲政,自行应付文武百官。如此一来,微臣可以一觉睡到大白天,便不必担
忧精神萎靡了。”
谢朝:“……”
他自知理亏,老老实实地收敛起了笑意,眼珠子转了转,突然积极道:“王叔既然睡不着,朕便试试哄王叔入睡怎么样?”
天子哄人睡觉当真是闻所未闻的大不敬,只是两人之间不敬的地方海了去了,早已无人在意。
陆川延从来没有过被哄着入睡的经历,闻言睁眼,语带疑惑:“陛下想如何哄微臣入睡?”
谢朝想了想,道:“朕可以为王叔唱催眠曲。朕八岁之前……母妃就是这么哄朕入睡的,歌谣的每个字,朕都记得清清楚楚。”
提起熹嫔,谢朝的声音低了一瞬。陆川延哪里还敢说不,生怕自己不经意间触及到小皇帝的伤心事,立刻道:“如此,便劳烦陛下了。”
他闭上眼,听见谢朝很郑重地清了清嗓子,开始唱。
小皇帝也是头一次干哄睡的活,一开始像是还有些放不开,声音很紧很干,勉强保持着还在调上。唱了两句后,像是慢慢找到了状态,语调变得悠扬起来。
他本来就有一把少年泠泠的好嗓子,低低唱曲的时候虽没有女子的柔婉,却也悦耳之极,像是草原上的幼鹰展翅,清脆的鹰鸣响曳行云。
虽然是催眠曲,却没什么催眠的用处,更多的是听来欣赏。
陆川延安静地聆听,虽然还是没有睡意,但是唇角不自觉地微微勾起,原本的浮躁烦闷被抹除得一干二净,心情随着小皇帝的歌词变得愉悦不少。
只可惜这首催眠曲并非汉话,语言晦涩,转音奇妙。陆川延一个字也听不懂,只猜测应当是西胡语。
他呼吸平缓,谢朝可能以为王叔要睡着了,声音越来越低,很快落下了最后一个音。陆川延闭着眼,能感觉到谢朝屏住了呼吸,慢慢将脸凑近,似乎是在观察自己是否已经入睡。
陆川延暗暗好笑,进一步放轻了自己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