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女子抬眸,望向半卧在软椅中的年轻男子。
上面坐着的男子似乎极怕冷,身上披了件厚厚的黑色狐裘不算,两边还各立着两个装满火炭的大鼎。
炭火忽明忽暗,猩红色的暖意跳跃着,调皮地袭上他俊朗清雅的面容,他嘴角含笑,嗓音轻柔,一派温润平和气韵。
然而黑袍女子心里很清楚,眼前的男子就只是表面看着温润平和而已,在对方温润平和的表象后面,是杀人不见血的残忍和暴戾。
上百条性命,男子说杀就杀了,连还在襁褓之中的婴儿也不放过,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回想起那一地被吸干血肉后的干瘪皮囊,黑袍女子到现在还心中突突跳。
她死死攥住手腕上的镯子,稳定了下心绪,这才抬手抚摸上自己那张沟壑遍布的脸,然后尖厉的指甲用力往下一压,刺进那些深深浅浅的沟壑里面,再狠狠地往下一划。
本就翻卷的皮肉又一次被犁开,鲜血泊泊涌出,皮肉塞满了整个指甲缝。
黑袍女子看着自己满手的鲜血,狞声答道:“我要留着这具千疮百孔的躯壳,每天都把仇恨撕开来看一遍。”
女子的嗓音又粗又哑,听起来就像午夜坟头上哀鸣的老鸦,再配上她一张血淋淋的狰狞面容,让人看了不禁毛骨悚然。
然而软椅上的男子却兴奋起来,朗声道:“好!你果然没让本座失望!你这股狠劲儿,合该就是我九婴的人!”
黑袍女子悬着的倏然通落地,她忍着脸上火辣辣的刺疼,朝着男子噗通跪下。
“属下拜见九婴天尊!”
被唤作“九婴天尊”的男子摆手道:“天尊就算了,你还是和九幽城中众人一样,唤本座城主吧。”
黑袍女子立刻改口道:“属下拜见城主大人!”
“嗯,起来吧。”九婴天尊“嗯”了声,等黑袍女子起身后,方又问道,“你替本座重伤了沈明宇那老贼,想必用不了几日,他那闺女就得乖乖从无极宗跑出来替父报仇,届时本座便能报芙蓉镇上那一头之仇了。”
“本座驭下,赏罚分明,你有功,但却不愿接受换具躯壳的奖赏,那本座便另外许你一赏吧,说说看,你想要什么样的奖赏。”
黑袍女子一听,眼中露出狂喜之色,连忙再次跪地叩首道:“属下仰慕城主大人久矣,若属下能有幸得城主大人指点一二,此生再别无他求,死而无憾!”
面前这位可是曾一己之力挑起当年那场神魔大战的灭世妖兽九婴,若能拜他为师,得他指点,那她报仇的希望就更大了!
黑袍女子心中激动,额头紧紧贴着地面。
九婴大概没想到黑袍女子想要的奖赏,竟然是要拜他为师,微微愣怔了下,随即挺起脊背,审视地打量下面的人。
因为一时大意,他在芙蓉镇上被砍下了一颗头颅,眼看那颗头颅已经被人强行探问。
也就是说,他九婴重归于世的消息,马上就要传开了。
但他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复,不能行走于天地间,还需在这不见天日的九幽城将养。
此女心性狠毒,又是砍下他头颅那小贱人的嫡亲姐姐,将其收了当条狗养在身边,让她代替自己行走于天地间,倒也不错。
这么一想,九婴便道:“本座从不收徒,但本座见你心诚,且又有本座的许诺在先……既如此,本座今日就破例一次,收下你这个徒弟。”
跪在地上的黑袍女子连忙又重重一个响头磕下去:“弟子沈宁儿,拜见师尊!”
短短片刻,黑袍女子对男子的称呼变换了三次,只有这最后一次,饱含着抑制不住的狂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