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大雷一直默默地望着这温馨的母子,满是水气的黑眸闪过一抹痛楚。有心给她夹菜,筷子未触及她的碗,却被她不露痕迹地避开。
她,这张倾城的脸,今生不再对他展露笑颜。
她不会再故意坏坏地在他怀中磨蹭,待撩拨的他一身欲火,又似灵猴般逃开。她不会再娇嗔地点着他的额头,慵懒地叹,你这榆木疙瘩。她不会再娇憨地喊他,大雷大雷……。。
这具身体里的人,是谁,真有那般重要?
以前的那个人,永远是那般高傲,又何曾这般温柔真心地待过自己?他爱上的,他不能舍却得,到底是何人?
他头痛欲裂,却无法看清自己的心。
搁下碗,她便与小雷离开,视线不曾落在他身上。
她自顾自地打了热水,不再要他给自己洗脚。
他洗漱后,犹豫着进了房门,意外地,竟见她坐在床边等候自己。
他的心,竟一阵狂喜,却压抑着走进去。
她冷冷道:“我们谈谈。”
他顺从地在对面的床沿坐下,幽暗的光影里,他看不清她的脸,亦看不清她的心。
她仍未看着他,淡淡地道:“你……。。可否许了我多留几日?”
他闻言似被人卡了喉咙般,一阵窒息。
“怎么?”她冷笑,“你就这般急着赶我走?”
他看着她,仍是无法言语。她没有看见,他紧紧地抓着床沿的手,手指关节因大力而发白。她没又看见,他剧烈起伏的胸脯。她没有看见,他眼里的痛楚。
她仍在冷嘲热讽,“小雷当我是他亲娘,我只想多陪他几日,好让他有所安慰。若你不肯,我也不强求。我明日一早便走,且收留了我今夜。”
像有大半辈子那般久,他仿佛才能出声,“你,后日我送你走。”
终是要走,他早已下定决心,无法改变。她,有她的自尊,绝不开口求他要留下。后日,后日便走!她撇开脸,眼泪却一滴滴打落在手背的肌肤上。
死一般的沉寂过后,她起身走向他,在他跟前定住,淡淡道:“那么,我们便来分银子。”
她稍早已将埋在床底的罐子已挖出,她似云淡风轻般走向他,将包裹着银两的布摊开在他床上。
她离自己那般近,他仿若闻到了她小小身子散发出的那似兰非兰的幽香。
她将银两分成两拨,“先前赚了五十四两银子,花了些,还余五十两。你一半,我一半,可公平?”
他缓缓地摇头。
她的心凉了,苦笑道:“你不肯,那,我拿五两便好。我……。路上需要些盘缠。”
他心一阵紧缩,想起她第一次见他的那次,他赶了她走,她却嬉皮笑脸地同他讨干粮。今时往日,她不再赖皮地缠着他。那般冰冷的她,他还是第一次见。
她见他仍沉默,心彻底碎裂。
“我知道了,这银子都给你,我一文不要。”她松开手,颓然转过身去。
手,却被他拉住。
他急促地道:“银子都给你,我一文不要。”
她垂着眼,痴痴地望着包裹着自己小手的大手。那双强健有力黝黑的大手,今生不再属于自己。愣了下,她冷冷地挣脱了他的束缚。
她拿了二十两,用布包裹好,重新放入瓦罐中,钻下床去掩回原地。
出来时,小脸沾着泥,对上他诧异的眼,“那二十两,是留给小雷的,你保证,不要让他饿着,不要让他失学。”
他撇开脸,话说好汉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他的泪,滴落下来,却强忍着,“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