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有婢子端了热粥食盒进来,萃玉便为不弃布菜。
她在冯府相当于总管,往常不弃的衣食住行都是由云袖伺候,眼前的豆粥明明已经熬烂,吃起来却很哽噎,“我昏迷的时候都发生了什么事?云袖,她……”
“你足足昏睡了两天三夜,二殿下向太子求了恩德,准你回冯府养病,还派了不少卫兵把冯府围了起来。”萃玉另拿了一个勺子,拨了一些晶莹的酱菜到不弃的碗里,“太医说,那地牢临着暗河,所以寒气很重,你身子虚,哪里抵得住这样的寒气。苏小姐过来探了你一回……”
“朱雀呢?他怎么样了?”不弃忽然想起来,进局子前,她把朱雀锁上了,交到了青霏手里。
“你是说那狼崽子吗?”萃玉的脸一下子就白了,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朱雀他并不是狼,以后我会慢慢教他说话、教他读书写字……”考虑到自己也是一个古文盲,不弃改了口,“跟他一起学习读书写字。他其实本性很善良。”
“他来的时候把隔壁老李家的黄狗都咬死了。”萃玉尖叫着反驳道,“小姐,你不会真把他养在家里吧?”
“老李家那条狗见人就吠,确实聒噪了些。”
“那狼崽子是在老李家偷鸡的时候,被黄狗发现了,”萃玉义愤填膺地伸出十只手指,“足足咬死了十只鸡,我还赔钱把鸡全买下来了,方才你喝的鸡粥就是他叼回来的。”
不弃:……
“苏小姐本来想等到你醒来,后来二殿下说狼崽子身上有些脏,让苏小姐带他去温泉洗一洗……”
萃玉絮絮叨叨地声音听起来很舒服,不弃似乎又回到从前的日子,没有皇室秘辛、没有杀手和主上,只有冯爹的见笑、冯哥的霸道、萃玉的唠叨和云袖的温柔。不弃终于展露出许久以来的第一个微笑,这个孟曜,居然还懂得消毒。
“药好了。”说曹操,曹操就到,不弃定睛一看,孟曜一身紫色深衣,端着一只白色的瓷碗,站在门口微笑。
“你来做什么?”不弃的好心情到此为止,没好气的埋头喝粥。
孟曜慢悠悠的走过来,放下手里的瓷碗,里面的药汤稠乎乎的,看起来就很苦,“我和不离亲如兄弟,他不在家,我自然要替他照顾小妹,何况……”
孟曜特意拖长了最后的两个字,不弃知道他故意吊人胃口,等自己问,哼,偏不问。
直到孟曜拖长音发完况字的韵尾,不弃也没有抬头,萃玉见状,便好奇道,“何况什么?”
不弃瞪了萃玉一眼,算了,萃玉一直都是大哥的忠仆。
“何况人人都知道你我曾共处一室,关系匪浅,我自然……”
“人人都知道?萃玉,你知道吗?”
“我……”萃玉迟疑着要不要回答,不弃“哐当”一声放下粥,“我吃饱了,头好晕,药你放这儿,我想喝的时候自然会喝。谁知道你会不会下毒灭我的口。”不弃嘀咕了几句,便钻进被子里,盖住头。
萃玉收拾了一下空碗,先退了出去,孟曜沉默地坐了一会儿,也走了。
直到他们都离开,不弃也没有睡觉。
因为云袖,她很厌恶孟曜,可为什么冯哥会跟他好,还有在东宫被抓jian在床的事,她不会真的因此嫁给孟曜吧?
刘采薇原本是要设计青霏嫁给孟曜,孟曜真的心甘情愿放弃手握兵权的苏家,转向毫无根基的冯家?
孟曜要造反要杀兄弑父,她都可以接受,但他不能接受一个冷血残忍的人。他今天这样视云袖为弃子,将来有一天会不会让冯哥做他的替死鬼呢?她不愿意自己,也不愿意珍视的人与这样的孟曜打交道。
就在不弃胡思乱想的时候,门外有脚步声渐渐靠近,她连忙用被子蒙住脸,闭上眼睛装睡。
果然有人推门走了进来,他走到床前,似乎撩起了纱帐。站了一会儿,索性在床榻前坐了下来,轻轻地掀开不弃盖在脸上的被子。不弃心知是孟曜,紧紧闭着眼睛。
〃如果醒了,咱们就一起进宫。〃孟曜的声音绵绵的,虽然不精神,却很好听。“皇帝要亲审这件案子。”
他说的皇帝,不是父皇。在他的心里,从来都容不下一份柔情罢!
“云袖呢?她怎么样了?”
“还活着。”孟曜轻轻说了这三个字,仿佛在说起风了、叶落了、秋天到了,一样稀松平常。
看着他坐在床边,不弃觉得很难受,这种感觉就像是《动物世界》里,吐着信子的眼镜王蛇盘踞在树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受惊的猎物,随时会露出它的毒牙,对猎物发起攻击。
“不弃,你在害怕什么?”孟曜的声音忽然低沉下来,没再叫她小妹,“你看,你的身子在发抖……”
不弃再也忍不了了,猛然掀开被子,“既然知道,你还不滚出去,我讨厌你,我恨不得杀了你。”
孟曜先是一愣,但马上恢复了毫无破绽的笑容,伸手抓住不弃的手腕。不弃瞪着眼睛,只觉得扑面而来的气息很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