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很大,但在投资界做得风生水起的香港人不太多,且是剑桥大学毕业,查叶返青的底很简单,少年想过,但不如等他自己交底。
然而,母亲见到叶返青的时候,神色很不对,叶返青也反常,应该是互相认识的。但母亲为什么不点破?秦峥故意离席去卫生间,把手机留下,录下两人的对话。
叶返青对母亲说的,跟和自己说的相似,并无更多企图心。少年验证了自己的直觉,叶返青对他无害,其余的事,随他去了。
不必再有丝毫的伪装了,他体会到彻彻底底的放松:“不会再有瞒你的事了。”
秦峥喝起了可乐,有点烦:“枯叶返青,兆头是好,但我认识的人都知道你是叶老板,突然变成唐老板,怪怪的。”又一想,笑逐颜开,“没事,你名字中间是烨字,烨老板。我就说是他们自己弄错了。”
有个同音字在名字中间,有个人在心间。河边的树叶在大风里起舞,他望过去,脸上挂起一个恍惚的笑。
他嗜甜,叶之南就陪他吃甜品,还总带他到各种风雅的地方吃饭,跟秦峥相处如同复盘,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在相处的时日,他被叶之南真心诚意地对待过。只是当时,他以为让他沉溺的温柔,是叶之南作为欢场高手养成的江湖礼仪而已。
乐有薇和秦杉传出婚讯。天空艺术空间有乐有薇众多旧识,他们都收到请柬,他猜叶之南也一定有。
快下班时,乌云兴兵,凶猛地袭城,但雨没能落下来。等到云散去,天空被抹上斑斓色彩,浓重浪漫,他坐在大厦一楼的咖啡馆里,看到叶之南的车从地库开出。
他揣测着叶之南会去哪里,绕上另一条路,开去游乐场。去年11月,乐有薇在天空艺术空间的几个朋友商量给她过生日,还谋划怂恿秦杉求婚,被他听到,他知道叶之南不在邀请之列,也不会去,就跟住他了,最后,车停在游乐场。
他又一次在摩天轮下看到叶之南,猜测此地承载了叶之南和乐有薇的往事,遂买票坐上去,跟叶之南分坐摩天轮两端,遥遥相对。
这个人其实和他很像吧,在缄默的夜里,在独处的空间里,心意昭然若揭,绝然无解。
他听说乐有薇不想大操大办,只请了两桌客人。当天中午,叶之南开车,载上乐有薇的朋友们说笑着去赴宴,有那么一瞬,他想跟叶之南说出乐有薇身患重疾,但说不定不会复发呢?她和秦杉会相守到暮年,游园,赏花,相依相伴。
叶之南常饮酒的地方是汀兰会所,发小阿豹开的。他送去几支酒,指明给叶之南,但酒保稍后就打电话说:“唐总,您的酒先寄存在这里吧,哪天路过的时候记得来取。对了,今天门内门外的监控我们都保存了。”
他面色铁青,摁断电话。但这怪他自己,唐莎终审被判处14年监禁后,他让助理找了一个刑满刚释放的恶徒,在汀兰会所cáng毒。
恶徒根本不在乎进去再待上几年,反正有一大笔钱可拿。他想好了把证据暗中丢出来,本意只是想给阿豹惹点事,到时叶之南必然为之奔走,或许就能理解,有个人为了妹妹,央求好友帮忙,是情非得已。
岂知他们对他早有防范,真相大白后,阿豹对他挥以老拳,叶之南漠然观之。他揩着嘴角的血,很希望叶之南说点什么,但叶之南始终不曾对他口出恶言,只是对他避之如蛇蝎,不肯再有半分瓜葛了。
云州老城区遍植梧桐,晚间空气清冽,夜幕低垂,三三两两疏朗的大星和月亮相陪。他沿着街走,心里涌动着暴力欲望,揍了路边一个对女朋友推推搡搡的男人。
揍完人,他心情好多了。他干的缺德事难以尽述,想到秦峥归结为他缺心眼,他不由一笑,这可真是个新奇的说法,普天之下,可能只有秦峥一人这样看待他。
周末下午,秦峥喊他去体育馆打球,一起坐在快餐店的高脚凳上吃炸鸡,大杯可乐加冰。昨天,秦家为秦杉和乐有薇办了婚宴,大家族全员出席,秦望喊了秦峥,秦峥不去:“我跟大的连话都没说过。”
但是秦小孩的好奇心一向很重,去酒店兜了一圈,跟他说:“那女人真他妈漂亮。”
秦峥的审美不固定,女朋友们娇憨的美艳的温婉的都有,他说:“看来你更喜欢浮花浪蕊。”
秦峥说是客观评价,但秦杉性情那么安静,却能那么热烈地爱一个女人,他想知道那女人的样子。
在父亲录的婚礼视频里,秦杉眼睛闪闪亮,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他遇到一个让他感觉人生每一天都好快乐好快乐的人。
他被这句话打动了。秦峥给他看视频,司仪祝福新人百年好合,相敬如宾,这就是句应景之辞而已,但秦杉居然要过话筒反驳,说他不要相敬如宾,他就喜欢亲密无间。
少年的哥哥是很认真的人。他说:“你也可以对哪个女人认真点,不要总是很草率就跟谁在一起,没多久就分开。”
秦峥撑住下颌看他:“认真,然后像你这么惨兮兮吗?”
他气结,秦峥扬扬手:“感情就那回事。我这个人吧,靠不住,女人们比我还清楚,她们也不对我认真。”
他笑出声,秦峥说:“秦杉看女人的眼光挺好。”
他点头,秦峥话锋一转:“你也没差。你爱成那样的人,确实只有长成那样才有说服力。谁15岁的时候看到他不完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