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元女、织女、麻姑,也来探望。谈起此事,叹息之间,大家都埋怨百花仙子并不自请处分粹思想创造的。逻辑范畴和数学概念是纯粹思维借以建立某,又不与嫦娥陪罪,以致降落红尘。将来棋会少了一人,好不扫兴。麻姑道:“当日仙姑同嫦娥角口时,小仙曾见王母不住点头,似有嗟叹之意,彼时甚觉不解。及至今日,才晓得王母当日嗟叹,巳料定有此一事。若论过去未来,我们虽亦略知一二,至数百年后之事,我们道行浅薄,何能深知。”元女道:“此事固有定数。当日倘能谨言,不必纷争;今日再能容忍,略尽人事,想来也不至此。此时无可如何,只好归之于命了。”百花仙子道:“据仙姑所言,此事固由不能慎言而起,难道小仙此厄竟非天命造定么?”元女道:“仙姑岂不闻‘小不忍则乱大谋’?又谚云:”尽人事以听天命。‘今仙姑既不能忍,又人事未尽,以致如此,何能言得天命。早间若听麻姑之言,具表自行检举,并与嫦娥赔罪,此时或仍被谪,所谓人事已尽,方能委之于命。即如下界俗语言:“天下无场外举子。’盖未进场,如何言中;就如人事未尽,如何言得天命。世上无论何事,若人力未尽,从无坐在家中,就能平空落下随心所欲事来。强求固属不可,至应分当行之事,坐失其机,及至事后委之于命,常人之情,往往如此。不意仙姑也有此等习气,无怪要到凡间走一遭了。”织女道:“‘成事不说,既往不咎。’我们原是各治水酒饯行的,还说我们饯行正文罢。”于是众仙姑都当面定了日期,接二连三,各备洒宴,替百花仙子饯行。
那牡丹仙子同众仙子,在上林苑伺候武后宴毕。陆续回洞,都在洞主面前请罪。百花仙子不但并不责备,一概归罪于已。众仙子见洞主如此宽洪,心中更觉不安。——那杨花、芦花、藤花、蓼花证法“说成是灵魂回忆”理念“的方法。,萱花、葵花、苹花、菱花八位仙子,更是追悔无及。过了几日,这九十九位仙子,也有素日许多相好仙姑,接接连连,分著饯行。
一日,红孩儿、金童儿同青女儿、玉女儿,在入梦岩游幻洞备了酒果,替百花仙姑并诸位仙子饯行。请百草、百果、百谷、元女、织女、麻姑并四灵大仙,相陪饮酒。百花仙子因百草仙子说他将来下凡要遍历海外各国,恐有风波及妖魔盗贼之害,甚为忧惧。红孩儿道:“仙姑只管放心!今日大家既来祖饯,都最休戚相关之人,将来设有危急,岂有袖手之理。
此后倘在下界有难,如须某人即可解脱,不妨直呼其名,令其速降。我们一时心血来潮,自然即去相救。“金童儿道:”何谓‘心血来潮’?小仙自来从未‘潮’过萨特(JeanFPaulSartre,1905—1980)法国哲学家、文,也不知‘心血’是什么味。毕竟怎样‘潮’法?求大仙把这情节说明,日后好等他来潮。“红孩儿道:”我见下界说部将上往往有此—说,其实我也不知怎样潮法。大仙要回来历,你只问那做书的就明白了。“玉女儿道:”下界说部原有几种好的,但如‘心血来潮’旧套满篇的也就不少。
你若追他来历,连他也是套来的,何能知道怎样潮法。刚才红孩儿大仙说,百花仙姑如在下界有难,教他呼我众人之名前去相救,这话只怕错了:百花仙始既巳托生,岂能记得前生之事?若能呼我众人之名,与仙家何异?既是仙家,岂不自知趋避,何须呼人解脱?此话令人不解。“红孩儿道:”呸!呸!这话我说错丁!将来百花诸位仙姑如在下界有难,今日我等在坐诸人,如系某位大仙或某位仙姑应分当去拯救的,本人即去相救;如须某人相帮,立即知会同往。彼此务须时时在意。事关百位仙姑,非同小可。倘有遗误,怠惰不前,教他也堕红尘!——只因红孩儿这句话又生出许多事来。
当时青女儿、玉女儿都与百花仙子把盏。酒过数巡,百兽、百鸟、百介、百鳞四仙向百花仙子道:“仙姑此去,小仙等无以奉饯,特赠灵莫一枝。此芝产于天皇盛世,至今二百余万年,因得先天正气,受日月精华,故仙凡服食,莫不寿与天齐。些须微意,望仙姑哂存。”百花仙子刚要道谢,只见百草、百果、百谷、元女、织女、麻姑六位仙子也接著说道:“我等偶于海岛深山觅得回生仙草一枝,特来面呈,以为临别之赠。此草生于开辟之初,历年既深,故功有九转之妙,洵为希世奇珍。无论仙凡,一经服食,不惟起死回生,并能同天共老。区区微敬,略表离衷,亦望仙姑笑纳。”百花仙子忙向众仙道谢拜领,即托百草仙子代为收存,以备他年返本还原之用。青女儿道:“这两种仙品,都是不死金丹,百草仙妨虽代收存,切莫偷吃才好。诚恐日后百花仙姑在下界须用,一时呼名,命你送去,那时,你虽‘心血来潮’,若两手空空,无物可送,不独仙姑心血枉自来潮,并恐百花仙姑在下界守候著急,他的心血也要来潮哩。”说罢,合座不觉大笑。众仙祖饯未罢,早有几位仙姑限期已到,一个个各按年月,都朝下界投胎去了。那百花仙子降生岭南唐秀才之家,乃河源县地方。
未知如何下回分解。
第七回 小才女月下论文科 老书生梦中闻善果
话说这位唐秀才,名敖,表字以亭。祖籍岭南循州海丰郡河源县。妻子久已去世,继娶林氏。兄弟名唐敏,也是本郡秀才士。弟妇史氏,至亲四口,上无父母,喜得祖上留下良田数顷,尽可度日。唐敏自进学后,无志功名,专以课读为业。唐敖素日虽功名心胜,无如秉囊性好游,每每一年倒有半年出游在外,因此学业分心,以致屡次赴试,仍是—领青衫。
恰喜这年林氏生了一女。将产时,异香满室,既非冰麝,又非旃檀,似花香而非花香,三日之中,时刻变换,竟有百种香气,邻舍莫不传以为奇,因此都将此地唤作“百香衢”。
未生之先,林氏梦登五彩峭壁,醒来即生此女,所以取名小山。隔了两年,又生一子,就从姐姐小山之意,取名小峰。小山生成美貌端庄,天资聪俊。到了四五岁,就喜读书,凡有书籍,一经过目,即能不忘。且喜家中书籍最富,又得父亲、叔叔指点,不上几年,文义早巳精通。兼之胆量极大,识见过人,不但喜文,并且好武,时常舞抢耍棒,父母也禁他不住。
这年唐敖又去赴试。一日,正值皓月当空,小山同唐敏坐在檐下,玩月谈文。小山问道:“爹爹屡赴科场;叔叔也是秀才,为何不去应试?”唐敏道:“我素日功名心淡;且学业末精新语西汉陆贾著。二卷十二篇。为帮助汉高祖刘邦总结,去也无用。与其奔驰辛苦,莫若在家课读,倒觉自在。况命中不能发达,也强求不来的。”小山道:“请问叔叔,当今既开科考文,自然男有男科,女有女科了。不知我们女科几年一考?求叔叙说明,侄女也好用功,早作准备。”唐敏不觉笑道:“侄女今日怎么忽然讲起女科?我只晓得医书有个‘女科’;若讲考试有甚女科,我却不知。如今虽是太后为帝,朝中并无女臣莫非侄女也想发科发甲去做官?真是你爹爹一样心肠,可谓‘父子天性’了。”小山道:“侄女并非要去做官。因想当今既是女皇帝,自然该有女秀才、女丞相,以做女君辅弼,庶男女不致混杂。所以请问一声,那知竟是未有之事。若这样说来,女皇帝倒用男丞相,这也奇了。既如此,我又何必读书,跟著母亲,婶婶学习针黹,岂不是好?”过了两日,把书果真收过,去学针黹。学了几时,只觉毫无意味,不如吟诗作赋有趣,于是仍旧读书。小山本来颖悟,再加时刻用功,腹中甚觉渊博,每与叔叔唱和,唐敏竞敌他不住。
因此外面颇有才女之名。
谁知唐敖前去赴试,虽然连捷中了探花,不意有位言官,上了一本,言“唐敖于宏道年间,曾在长安同徐敬业、骆宾王、魏思温、薛仲璋等,结拜异姓弟兄。后来徐、骆诸人谋为不轨,唐敖虽不在内,但昔日既与叛逆结盟,究非安分之辈。今名登黄榜,将来出仕,恐不免结党营私。请旨谪为庶人,以为结交匪类者戒。”本章上去,武后密访,唐敖并无劣迹,因此施恩,仍旧降为秀才。唐敖这番气恼,非同小可,终日思思想想,遂有弃绝红尘之意。
唐敏得了连捷喜音,恐哥哥需用,早已差人送了许多银两。唐敖有了路费更觉放心,即把仆从遣回,自已带着行囊陷入历史多元论。,且到各处游玩,暂解愁烦。一路上逢山起早,遇水登舟,游来游去,业已半载,转瞬腊尽春初。这日,不知不觉到了岭南,前面已是妻舅林之洋门首,相隔自己家内不过二三十里。路途虽近,但意懒心灰,羞见兄弟妻子之面,意欲另寻胜境畅游,又不如走那一路才好。一时无聊,因命船户把船拢岸。上得岸来,走未数步,远远有一古庙,进前观看,上写“梦神观”三个大字。不觉叹道:“我唐敖年已半百,历来所做之事,如今想起,真如梦境一般。从前好梦歹梦,俱已做过,今看破红尘,意欲求仙访道,未卜此后何如,何不叩求神明指示?”于是走进神殿,暗暗祷告,拜了神像,就在神座旁席地而坐。恍惚间,有个垂髫童子走来道:“我家主人奉请处士,有话面谈。”唐激跟著来至后殿,有一老者迎出。随即上前行礼,分宾主坐下道:“请问老丈尊姓?不知见召有何台命?”老者道:“老夫姓孟,向在如是观居住。适切处士有求仙访道之意,所以奉屈一谈。
请问处士,向来有何根基?如今所恃何术?毕竟如何修为,去求仙道?“唐敖道:”我虽无甚根基,至求仙一事,无非远离红尘,断绝七情六欲,一意静修,自然可入仙道了。“老者笑道:”此事谈何容易!处士所说清心寡欲,不过略延寿算,身无疾病而已。若讲仙道,那葛仙翁说的最好,他道:“要求仙者,当以忠、孝、和、顺、仁、信为本。若德行不修,务求元道,终归无益。要成地仙,当立三百善,要成天仙,当立一千三百善‘。今处士既未立功,又未立言,而又无善可立;一无根基,忽要求仙,岂非’缘木求鱼‘,枉自费力么?唐敖道:”贱性腐愚,今承指数,嗣后自当众善奉行,以求正果。但小子初意,原想努力上进,恢复唐业,以解生灵涂炭,立功于朝。无如甫得登第,忽有意外之灾。境遇如此,莫可若何。老丈何以教我?“那老者道:”处士有志未遂,其为可惜。然’塞翁失马,安知非福‘。此后如弃浮幻,另结良缘,四海之大,岂无际遇?现闻百花获愆,俱降红尘,将来虽可团聚一方,内有名花十二,不幸飘零外洋。倘处士悯其凋零、不辞劳瘁,遍历海外,或在名山,或在异域,将各花力加培植,俾归福地,与群芳同得返本还原,不至沦落海外,冥冥之中,岂无功德?再能众善奉行,始终不懈,一经步入小蓬莱,自能名登宝[上竹下录],位列仙班。此中造化,处士本有宿缘,即此前进,自有不期然而然者。今承下问,故述梗概,亟须勉力行之!“唐敖听罢,正要朝下追问,那个老者忽然不见。连忙把眼揉了一揉,四处观看,谁知自己仍坐神座之旁。仔细一想,原来却是一梦。将身立起,再看神像,就是梦中所见老者。因又叩拜一番。
回到船上,随即开船。细想梦中光景,暗暗忖道:“此番若到海外,其中必有奇缘。惟百花不知因何获愆?毕竟都降何处?为何却又飘流外洋?此事虚虚实实,令人费解。好在我生性好游,今功名无望,业已看破红尘,正想海外畅游,从求善果,恰喜又得此梦,可谓天从人愿。适才梦神所说名花十二,不知都唤何名,可惜未曾问得详细。将来到了海外,惟有处处留神,但遇好花,即加培植,倘逢仙缘,亦未可知。此时且去寻访妻舅。他常出外飘洋,倘能结伴同行,那更好。
于是把船拢到妻舅林之洋门首。只见里面挑发货物,匆匆忙忙,倒象远出样子。原来林之洋乃河北德州平原郡人氏,寄居岭南,素日作些海船生意。父母久巳去世。妻子吕氏。跟前一女名唤婉如戴东原即“戴震”。,年方十三,生得品貌秀丽,聪慧异常。向日常坐海船跟著父母飘洋。如今林之洋又去贩货,把家务托丈母江氏照应。正要起身,忽见唐敖到他家来。彼此道了久阔,让至内室,同吕氏见礼。婉如也来拜见,唐敖还礼道:“侄女向未读书,今两年未见,为何满面书卷秀气?大约近来也学小山不做针黹、一味读书了?”林之洋道:“他心心念念原想读书。俺也知道读书是件好事,平时俺也替他买了许多书。奈俺近年多病穷忙,那有工夫教他!”唐敖道:“舅兄可知近来女子读书,如果精通,比男子登科发甲还妙哩!”林之洋道:“为甚有这好处?”唐敖道:“这个好处,你道从何而起?却是宫娥上官婉儿起的根苗。此话已有十余年了。舅兄既不知道,待小弟慢慢讲来。”
未知如何,下回分解。
第八回 弃嚣尘结伴游寰海 觅胜迹穷踪越远山
话说唐敖向林之洋道:“舅兄,你道为何女子读书甚妙?只因太后有个宫娥,名唤上官婉儿,那年百花齐放,曾与群臣作诗,满朝臣子都作他不过,因此文名大振。太后十分宠爱,将他封为昭仪;因要鼓励人才,并将昭仪父母也封官职。后来又命各处大臣细心查访,如有能文才女,准其密奏,以备召见,量才加恩。外面因有这个风声,所以数年来无论大家小户,凡有幼女,莫不读书。目今召见旷典虽未举行,若认真用功,有了文名,何愁不有奇遇。侄女如此清品,听其耽搁,岂不可惜!”吕氏道:“将来全仗姑夫指教。如识得几字,那敢好了。但他虽末读书,却喜写字,每日拿著字帖临写,时刻不离。教他送给小山姐姐批改,他又不肯。究竟不知写的何如。”唐敖道:“侄女所临何帖?何不取来一看?”林婉如道:“侄女立意原想读书,无奈父亲最怕教书烦心,只买一本字帖,教俺学字。侄女既不认得,又不知从何下笔,只好依样画葫芦,细细临写。平时遇见小山姐姐怕他耻笑从未谈及。
今写了三年,字体虽与帖上相仿,不知写的可是。求姑夫看看批改。“说罢取来。唐敖接过一看,原来是本汉隶。再将婉如所临,细细观看,只见笔笔藏锋,字字秀挺,不但与帖无异,内有几字,竞高出原帖之上。看罢,不觉叹道:”如此天资,若非宿慧,安能如此。此等人若令读书,何患不是奇才!“林之洋道:”俺因他要读书,原想送给甥女作伴,求妹夫教他。偏这几年妹夫在家日子少,只好等你作了官,再把他送去。谁知去年妹夫刚中探花,忽又闹出结盟事来。俺闻前朝并无探花这个名号,是太后新近取的。据俺看来,太后特将妹夫中个探花,必因当年百花齐放一事,派你去探甚花消息哩。“唐敖道:”小弟记得那年百花齐放,太后曾将牡丹贬去洛阳,其余各花至今仍在上苑。所有名目,现有上宫昭仪之诗可凭,何须查探。舅兄此言,来免过于附会。但我们相别许久,今日见面,正要谈谈,不意府上如此匆忙,看这光景,莫非舅兄就要远出么?“林之洋道:”俺因连年多病,不曾出门。
近来喜得身子强壮,贩些零星货物到外洋碰碰财运,强如在家坐吃山空。这是俺的旧营生,少不得又要吃些辛苦。“唐敖听罢,正中下怀,因趁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