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重是一个感性的人。
不感性的人,做不了导演。
王重也是一个有艺术追求和审美的人。
否则,他又怎么能在文艺片这个领域做十几年?
王重见过很多演戏牛掰、有天赋的人,对于陆严河,他也预期很高,知道陆严河是一个会演戏的人——但是,这一刻王重仍然被震惊了。
不是陆严河的演技有多么出神入化,也不是陆严河展现出了多么让人“每一个毛孔都被震惊到”的表现,而是陆严河这种从接到剧本到进入状态,不过短短几个小时,还没有进行过一次拍摄,就能给出他想要的那种感觉。
这种速度。
王重是做好了准备今天要拍一晚上,甚至拍到明天早上才收工的。
王重是一个喜欢在具体的拍摄中带着演员们找感觉、找状态的导演。
所以,你第一条、第二条都拍砸了,王重都无所谓,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期待过第一条、第二条能用。
可是,现在,陆严河坐在庙中的那一幕,却已然在戏中。
王路小声叹息:“我突然一下不知道该怎么演了,感觉自己被降维打击了。”
陈江看了他一眼,想说些什么,却又什么都没有说。
其实,包括隋芳然在内,三个人都有一样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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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场戏,陆陆续续地拍了三个小时,共拍了七条。
仍然没有过。
王重的神情非常严肃。
七条,除去第一条和第二条因为陈江他们没有进入状态,导致完全不能用,从第三条开始,每一条其实都很不错。
陆严河在每一条中都保持了高水准的发挥,或者说,他始终在那个人物的状态里,从来没有出来过。
他把这个算命先生演出了一种诡异梦境的感觉,连说话的口吻和语气都变了。
一会儿压得低沉,一会儿高亢得像一只鸟雀,一会儿又窸窸窣窣仿佛一只蟋蟀,一会儿睁大眼睛,嘴半张着,却一点声音没有发出来,仿佛静止,一行眼泪蓦地流下……
别说陈江、隋芳然和王路三个人,摄制组所有人都被陆严河这几近癫狂的表演给吓到了。
王重没有停机,因为陆严河一遍比一遍好,一遍比一遍深入灵魂。
他贪心地想要知道,陆严河下一条是不是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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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条开始。
三个年轻人匆匆忙忙地从风雨大作的外面跑进来。
陆严河一动不动的身体有了反应,他微微抬起眼皮,看了三人一眼,见三人冻得仿佛鹌鹑一般,瑟瑟发抖,而三人也一脸惊惶地看着他,仿佛没有想到会在这个庙里碰到他这样一个人。
陆严河站了起来,慢慢朝他们三个人走过去。
他的一条腿有些跛了。
“你是什么人?”陈江鼓起勇气,问了一句。
他的声音都因为害怕在发颤。
陆严河长得很高,这一刻微微佝偻着身子,同时跛着脚,他反而要自下而上地斜着一双几乎没有灵魂的眼睛,冷漠地看着他们三个人。
“我?我就是个算命的。”他说完就咳了一声,“你们三个从哪里来的?一身血气,印堂发黑,身冒红光,是已经见了血?”
他绕着这三个人走了一圈,像打量货物一样打量他们三个人,眼神并不狠毒,却阴鸷,泛着毒蛇般的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