嗓子炙热得难受,像是有团火从胸口烧上来。剧烈的疼痛从四肢百骸传到脑子里,她需要水,只要一点点水,她就能活下去。
嘴唇忽然湿润了,又酸又苦的液体接触到舌头,她下意识要吐出来,可鼻子被人捏住,汤药畅通无阻地灌进了喉咙。她察觉到一丝蜂蜜的甜味,用舌尖舔了舔,那温软的感觉停留了一会儿,又消失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从混沌中费力地撑开眼皮,迷茫的雾气中有透亮的光,黑色的,星星也似。
是眼睛。
她呆呆地看了很久,逐渐清晰的视线转移到上方,鹅黄的帐子,吊着一个精致小巧的熏球,安神的香气从里面一丝一缕荡出来。
她试着张嘴,能发出声音了。
“头还疼么?”
她小小地从鼻子里嗯了声,又蹙着眉闭上眼睛,很累的样子。额头上倏然落下什么东西,像沾着雨丝的花瓣,她晃着脑袋往软枕里蹭,将那一块擦了个干净。
“别动。”
王放抬起身,固定住她的肩膀,“没有缺胳膊少腿,我就高价收了,刚才是定金。”
他吻了吻她的鼻尖,“这是聘礼。”又印在她带着水汽的唇上,“现在把你买下来了。以后不许离我半步,不许做危险的事,不许起别的心眼,我说什么你就得做什么,我道歉你必须原谅,好不好?”
罗敷想了想,示意他附耳过来。他听话地低下头,墨玉般的发丝滑在她脖子上,酥酥地痒。她对着他的耳朵吹了口气,慢慢缩回被子里,眼睫低垂,脸颊红透了。
“女郎,长进不少啊。”他用指腹摩挲着她有了些血色的唇角,牵起她的手,“我记得你说,小时候糖吃多了有一个龋齿,现在还不长记性,刚才的药甜么,嗯?”
罗敷刹那间明白过来那奇异的触感是什么,抖着沙哑的嗓子叫道:“你……你出去!”
他正色道:“我没地方去,这是我的房间我的床,晚上我也要睡在这的。”
罗敷转着眼睛就是不去看他,平静了半晌方沉下脸道:“你怎么来了,宫里的床不好睡么。”
王放换了个姿势坐着,她偷偷瞟了一眼,只能看见他轮廓优美侧脸和专注的眸子。他仔细地给她的手背上着药,清凉的药膏和温暖有力的手,只能让她皮肤更烫。
“你也觉得它好睡?”
罗敷只恨自己浑身绷着棉布动不了,不然她死也要把他推出门去。
他偏头望着她:“本就是应该来的,不过提前了些日子。他们跟我说你掉下了山,我怕得要命,就抄近道过来了。”
她心里忽地一暖,鼻子有些发酸。她知道所谓的抄近道肯定没有那么轻松,他说害怕,也是极不容易的。
“匈奴的暗卫我差人送去了明都,之前一直没时间和他们谈谈,这回他们给了机会,我也不能不要。”
她还沉浸在上一句话中,反应过来,“安阳的人……有多少。”
他道:“你堂姐喜欢你的左手,我倒是挺喜欢她下属的脑袋,便削下来物归原主了。至于其余的人没有多少,大都是受雇的审雨堂杀手,现在不方便大张旗鼓地动,抱歉。”
罗敷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你跟我道歉又没用,不会原谅你的。如果是方琼站在我面前解释上一天十二个时辰,我听了兴许还能原谅他。”
他明白她的意思,顺势笑道:“我让宣泽给你解释六个时辰可以么?这样我就不会嫉妒你原谅他了。”
罗敷猛地握住他的手指,“方琼说……”
他的目光轻微地颤了颤,还是没有说出来:“我都知道。相信我好么?”
罗敷道:“我不想管你到底清不清楚他的行动,也不想管他们劫走我是不是在你的计划内,总之以后我不会再相信方琼了。他与你是亲戚,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我相信你的判断,但是不代表我能对他好言好气地说话。他就是来解释我也不想听,你代劳吧。”
他长长舒了口气,“看来伤的确实不重,说话挺有底气的。你不需要对别的男人网开一面,心里记着我的好就行。”
罗敷抽抽嘴角,“王放,你能不能不要这样!”
他疑惑道:“这样不要脸么?”
她终于败下阵来,尴尬到极点便开始叫疼,嚷嚷了半天听到咔擦咔擦的响动,好奇地朝自己的手看去。
“再动,把你指头剪下来。”
王放拿着把银色的小剪刀,一边剪一边慢条斯理地道:“这位女郎,你的手相很复杂,”修长的食指在掌心里沿着纹路扫过,“这条线生的不对。”
她配合地问:“这位大师,怎么不对了?”
他剪到无名指上,回眸对她笑道:“和我生的不一样啊。”
“所以呢?”
他放下剪刀,扣住她的五指,“现在就一样了,感觉到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