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一夜听春雨,这是所有人都喜欢的事,因为春雨淅沥,在这样如春蚕啃食一般的声音中入睡是最美妙的事,能睡得很安稳很舒适。春雨和秋雨有很多不同的地方,但也有共同之处,秋雨一样极尽缠绵,不如夏雨一般暴烈,也没有冬雨一般寒冷刺骨,所以在这样的夜晚,理所当然应该是美好的、美妙的。
一盏防风灯停在螅园门前,那提着风灯的人上台阶用手梆梆拍着门环。几乎没有等待,木门便打开,提灯的男子这才躲到屋檐下,将头顶斗笠摘下来靠在门角上,手中风灯微微举起:“吴先生,里面请,老祖宗还在等你呢。”
灯光之外一个黑影徐徐走过来,却是一个清瘦的中年男子。眼神阴霾地扫了引路的下人一眼,一言不发从打开的中门跨步而入:“不需要你引路,我知道他们在何处。”那男子也不见如何作势,便飘然朝着前方而去。提灯笼的男子先前一直走在前面带路,这时才惊奇地发现这个吴先生身上衣服竟然没有半点雨滴,黑夜中那些细雨在靠近对方三寸之外的地方一折身朝着另一个方向滑去。
眼前这一幕让那男子惊讶得忘记了手上灯笼,坠落在地上的风灯滚落一通,烛台迅速将油纸点燃烧出一个窟窿,夜风趁机从破开的窟窿中钻进去,火光努力摇曳挣扎数下最终还是逃不过雨打风吹去的命运,吴姓男子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黑夜中。好半晌,才听得一个声音幽幽传来:“天啦,吴先生莫不是神仙,水火不侵!”
竹门在嘎吱的声响中无人自开,室内灯光从打开的门道中泄出,黑夜中出现一道温馨的颜色。
吴姓男子的身影恰好出现在门口,他没有半分犹豫地跨步进入室内,随手又将竹门合上,阴霾的眼神扫了一眼面前枯坐的三人,记得上一次来的时候,也是在这个房间,室内三人也是同样的姿势,闭目凝神,甚至连方向、位置都没有半点改变。
“乌蛮见过大先生、二先生、三先生。”
闻祝本是背门而坐,这时才缓缓睁开眼睛,右手虚引:“请坐。”
“不知三先生叫我来有何事?”原来这人并不姓吴,他也没有入座,依然是站在那里沉稳如松,平静地问道。
乌蛮既然不入座,闻祝便只好转过身来,看着对方:“你很不高兴?”
“是!”乌蛮毫不犹豫地点头说道:“三位先生前些日子放任罗府下人以及力鬼离开,这与我们合作当初的约定南辕北辙,后来乌蛮想着这事本是我私人的事,也不敢再来惊扰三位清修,约定中那三粒冰心丸我依然不曾爽约。但今夜正是我收网的时候,前辈却要我过来,这恐怕有些替人消灾的嫌疑。”
“力鬼得位虽然不是我们认可的,但现在他毕竟是龙蛇帮帮主,龙蛇帮在我眼中无异于我的孩子,我又如何真要囚困力鬼一生?至于罗家那年轻人,其勇可嘉,像这样为朋友两肋插刀的年轻人已经很少见了,无论是他困在螅园还是死在外面,若是因为我们的缘故而导致这样的灾祸,于心难忍。我们兄弟三人加起来已经有四五百岁,越是如此越是在浩渺天意面前如履薄冰,不敢造丝毫杀孽。”
“喔,是吗?我还听说那个书生精通拳掌之法,三先生还打算请他过来教导你的徒子徒孙?那书生进入螅园先后三次,这又是为何?”
闻祝听言哈哈朗笑:“你们放言有人的地方便有弱水三千,如此看来连我这方寸之地的螅园竟然也有你们弱水的人,难怪你当初能轻易地找上门来。既然咱们言语不投机,在下便直说了,据说你得到沧澜大枫留下的至宝虚无杵,希望你能借我翻阅,只要一夜,天亮即双手奉还。”
乌蛮闻言剑眉炸立:“这也是大先生、二先生之意?”
被乌蛮叫着的两人枯坐于地,如木雕一般纹丝不动,这无疑也是承认了乌蛮的猜测。乌蛮又道:“三先生看乌蛮身上可有能容纳虚无杵的地方,别说在下没有得到,就算得到了也不可能随身携带。”
“如此看来,只有留你再次盘桓一夜了。”闻祝眼中精光乍现,猛然从嘴里吐出一道白气。
白气如龙,飘飘荡荡地飞至头顶,忽而如爆竹般炸裂开来,一蓬精光散落而下,如倒置的铁锅般将乌蛮以及他们三人笼罩其中。
“你疯了。”乌蛮根本不相信三个老怪物敢对自己出手,直到闻祝真正出手才恍然大悟:“你知道你这种行为的后果吗,还是说三位自信已经强大得超过六年前的影牙,超过已经半步迈入通贤境界的宋时关?现在撤去禁制咱们就当做误会一场,若耽搁了我的大事,你们就等着苍雷组的杀手莅临天关城吧。”
闻祝转身闭目而坐,他自然知道惹怒弱水的人会是什么后果,乌蛮也不过是苍雷组中身手最弱的人,如果同时有十个人进入螅园,也许他们能击退对方,但一样会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
弱水三千,不死无休。
闻祝心中悠悠叹息:“姓宋的,你我的约定我做到了,我们不奢求你是三千年一现的圣人,这根本不现实,但至少能有和紫色气运有一点点相符的命运,我们押上的何尝不是身家性命。”
闻祝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宋钰虽然有一点徒手搏斗的技巧,但这些本事在真元面前脆弱得像一张宣纸,一戳即破,而他本人神念也极其孱弱,同时遇上三个弱水杀手估计就很难应付。
城卫司中,一骑高头大马忽然驶入广场,骏马在广场中央猛然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