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戚梧桐全然没在听自己说话,而是盯着墙上一幅美人图看得出神,也陪着看了半晌,那画像是一名女子在舞剑,这画面十分熟悉,戚梧桐越发出神。
大雪纷飞中一个站在雪中,脸上似还有泪水,望着天,也不知在看些什么。
形势忽的一转,转到了百灵与大师兄同门相残的那天,她应允大师兄不杀百灵,而是斩下她一条手臂,那滚烫的鲜血淋在她身上,戚梧桐胃中翻腾,蹙了蹙眉。
一个年华正好的姑娘,面容不是粉若桃花,而是一脸铁青,转眼间又显得有些痛苦,他不禁搭指在她脉门,脉象虽有些凌乱,但得的是心病。戚梧桐侧目盯了楚思了一会,问他可知活阎罗?楚思了未答,戚梧桐又道,&ldo;那有人称你冷面医仙?&rdo;
戚梧桐边说,边摆弄楚思了的手指,他手指前段粗糙,生着一层老茧,总是握着笔杆子的人会这般,可此人不是教书先生,也非舞文弄墨的读书人,他说过,自己是大夫,大夫无非是望闻问切,即便常常采药、炼药,手上的茧不会如此密集的长在一个地方,而楚思了指尖又有一股曼陀罗的香味。
话说东汉之末,神医华佗,精于开腹之术,他调配的麻佛散,就缺不了这曼陀罗。戚梧桐可是记得有人跟她说过,当今江湖的两大圣手,活阎罗擅药石,冷面医仙擅破腹,要破腹,拿着细小的刀子匕首,岂不正好就对上。
楚思了突然将戚梧桐的身姿拉近自己,鼻子凑到她颈间那么闻了闻,登时整个心神冷了下来。
戚梧桐见他这个举动,怕是自己的身份破了。
然,这只是戚梧桐的一个误会,楚思了并不是真正的知道戚梧桐是个什么人,而是在几年前,他与那活阎罗探讨医理之时,偶然听活阎罗提起早年他救治的一个女童。
而他是对这个病患记忆深刻,活阎罗说,他最初为那女童医治之时,既号不出脉,也探不到鼻息,身体冰凉的犹如已死之人,医治半月才渐渐恢复常人体温,又经一年多调理,一年间,偶听其口中呢喃,却终不明所言为何,后,活阎罗又试多法,女童病情时好时坏,时不时会似魂不附体一般游走,口中念念有词的便是先前那些他听不懂的东西,却因身子还虚弱,支持不了多久便又昏死。
活阎罗将之称作为&rso;离魂症&rso;,一旦离魂症发作,除了会漫无目的的行走,说些怪话,连原本不易被人所察觉的体香,也会散发出来,活阎罗推断,此人极可能是服食西域的碧萼金莲所制莲露,才能在极度虚弱之境况下不死,反而进入了一种虚空之境,游走于生死边界。
女童慢慢长大,她那离魂之症就未再出现,直到女童离开他时,他也未能确定这女童的离魂症是否根治,以防她病情反复,他特地为她配制了几枚丹药,好让她能在受伤后服用,压制离魂症。
就在此时戚梧桐感觉后背一道冷光,她想,自己摆弄着楚公子的手,而这楚公子将脸凑在她肩窝,在外人看来这姿势可能有些暧昧,然她又想,这目光既然是从面东那个凉台投来,那应该就是那位十分不喜欢自己的姑娘,她睨看楚思了,楚思了看不见戚梧桐的脸,戚梧桐嘴角一扬,看似是将楚思了退开,实则借着力,身子一抬,坐到了楚思了腿上。
楚思了并不知戚梧桐这是有意为之,以为她只是不小心坐到了自己身上,因为在楚思了眼中,人无论男女老幼,畜不分牛羊驴马,他从来只看有没有病,医不医得了,至于脸是大,是小,腰身是粗,是细,他统统不在乎,男女之事虽也有所经历,但总归同情字是无关的,所以他自然也无法理解,为何戚梧桐坐在他腿上,秦姑娘会气急败坏的冲进来,低声咒骂不知廉耻。
楚思了哪里懂得女儿家的心思,戚梧桐也只是太过无聊想戏弄他二人一番,便对楚思了说到,她以为我在勾引你。
&lso;勾引&rso;,楚思了沉思问到,&ldo;你想嫁我?&rdo;
戚梧桐噗嗤笑道,非也,非也。她指向秦姑娘,是人家想嫁你。此话并非笑言,但戚梧桐怎么也料不到,接下来楚思了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也是这番话让她幡然醒悟。
而楚思了究竟说了些什么,他望着秦姑娘,摆手道,以其地位,即便是嫁于我,也只能为小,楚府的主母,我的夫人,得门当户对。
就在戚梧桐听见此番话语以前,她几乎忘记了江湖不单单是快意恩仇,它还有着深深的门户之见,正邪不容两立,是那般根深蒂固,门派兴衰各有长短,永比儿女情长还要纠葛万分之事,只要一日身在江湖,便一日撇不清。
入世易,出世难。
那夜里,戚梧桐站到墙前,而墙面后的四尺空隙究竟隐藏了些什么,要想知道是何其简单,只需一掌,只需她在这墙上打上一掌即可,手掌贴着墙面,有如是记忆之中筑起的那一堵高墙,凡在必有所需。
楚思了正打算看完这页书歇下,可一想到&rso;离魂症&rso;,便睡意全消,他倚身在榻上,看书的心思也散了,楚思了从里屋出来,在外等候服侍的小厮拿着外衣迎上,楚思了朝小厮吩咐了几句,小厮退出门。
不多时后院传来锣鼓声,仆人大喊失火,将整个府邸的人都惊醒,吵吵闹闹了一阵才安静,戚梧桐正想去睡回笼觉,丫鬟又来敲门,戚梧桐问了声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