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在冯蓁摆置好的几案前落座,高大的槐树遮蔽下,旁人难见二人身影,冯蓁贴身婢女,是慕云爵拨来的,她吩咐着这叫宝瓶的侍女,让她在旁侍候,还特地吩咐,若是城主夫人或是子佩姑娘那边来人,要好生招呼,切不可让人家给日头晒坏了。
宝瓶站在花园外,冯蓁将分好的茶碗递到阿痕面前,二人坐了许久,却一字未说。
一晃眼便是一个时辰,到了日头最晒的时辰,见阿痕抬着头望着枝叶缝隙透下的光,冯蓁终于先开口道,&ldo;你的举止相貌当真是像极了练秋痕,即便你我坐的这般近,我也找不出什么破绽。&rdo;
阿痕没说话,只是望着冯蓁微微一笑。
冯蓁起身道,&ldo;路冥渊的女人有很多,从前女人在他眼中都没什么特别,只是女人罢了,所以他身边的女子也从来不争些什么,直到练秋痕来到这里,她们便想要争上一争,那求不得的苦,远比她们想象的更难以承受,便将一腔的妒意和愤怒加注在练秋痕身上,她在时,我观察过她一段日子,对她最深的印象是她的果断,这也正是我佩服她,同时也有些讨厌她之处,女子嘛,其实装的软弱些没什么不好,可她不,想什么,就是什么。&rdo;
冯蓁一席话,从头至尾,都将练秋痕与这个自称阿痕的女子分的十分清楚,就像是在告诉她,我知道你是假扮的。
而阿痕只是静静听冯蓁说着,眸光中带着些似有若无的笑意,好似什么也瞒不过这双眼睛,好似,她也什么都明白。
冯蓁微笑道,&ldo;你能再让我见到这张面容,这只眼睛,真好&rdo;,冯蓁盯着阿痕脸上那只的碧蓝眼珠,回忆昔日它长在练秋痕脸上时那般清澈透亮,续道,&ldo;你让这眼珠子蒙了尘&rdo;冯蓁这话有半句没说出口,而与聪明人说话,本就也不必说的太清。
阿痕抿了口茶,似笑非笑道,&ldo;走得出一回,还怕走不出第二回。&rdo;
第六十七章不畏浮云遮望眼,自缘身在最高层
阿痕言出,冯蓁立即猜想,莫非这女子原本也在这云海城栖身,可是这些年她并未听说有什么离去,那么是不是,在冯蓁自己来到云海城之前,这女子便已离去,又或者,更早些,那这阿痕的来意,寻物?寻仇?
冯蓁对此心存疑虑,不知是否该向慕云爵禀告,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冯蓁隐约能感觉到一股极强的气息从对面这女子身上散发出来压制她,二人对坐,一个时辰有余,冯蓁见阿痕已露出疲态,二人席间零零总总说了七、八句话,冯蓁估摸着也问不出些什么,便找了个话茬送客。
如同方才迎客,如今送客,她也周全这礼数,将阿痕亲自送到菊园外,并目送了她一段。
到人走上了回廊,冯蓁这才对身边的宝瓶问道,&ldo;方才她说的话,你都听见?&rdo;
宝瓶应了声,是。
冯蓁颔首道,&ldo;你找个机会,把这事让屈三公子那知道。云海城里头的事情,他比城主清楚,他若是能有所动作,就不要惊动城主。&rdo;
宝瓶继续应声,是。
可宝瓶心里头想的却是,难,要从三爷嘴里头问出一个字都是难。
冯蓁用余光睨了一眼宝瓶,这其中的难处她自然清楚,她不禁又想起了练秋痕,从前,练秋痕与屈岸风相交,二人话都不多,但似乎彼此只需要一个眼神,也能明白对方的用意,那般的默契,那样的情谊,是时间罕有的。
可惜,他们遇见的太迟了,若打从一开始,是屈岸风与练秋痕……一想,冯蓁又觉得自己十分好笑,那二人相交不正是因为没有丝毫男女之情纠葛,才能那般通透。
冯蓁自嘲的笑笑,又抬眼望方才慕灵衣站的地方望了一眼,回身进了菊园。
就在冯蓁转身之际,身后十丈一道白影掠过,那般猝不及防,宝瓶颈间出现一道红线,人倒在地上再也没能起来。
冯蓁也觉颈上一凉,她不会武功,即便是会,她也不觉自己有机会反抗,便头也不回,静静的望园中走。
那白影落在听雨轩的房檐上,见从外回来的阿痕走上听雨轩,问道,&ldo;为何不让我连冯蓁也除掉。&rdo;
阿痕放慢步子,道,&ldo;冯蓁是个聪明人,今日她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都不知道。&rdo;
阿痕摸着自己的脸孔,垂着双目,那一只碧蓝的眼珠子黯淡无光,&ldo;你的动作得快些,我没多少时间,戚梧桐那丫头,已经看过了慕云爵手里头那部分青阳手札的手抄本,万一她先找到一念,别到时候你家公子的事,再来求我,我也帮不了你。&rdo;
白影应道,&ldo;三日后动手。&rdo;
阿痕深知练秋痕光是看到这张脸,对云海城里许多人都是一种折磨,她这才义无反顾的换上练秋痕的眼睛和她这幅容貌,她本想多用这张脸折磨一些人,可惜前面的路可还长着,她没有多少功夫耗在这牢笼里头。
云海城在旁人眼中或许是世外桃源,可在她眼中,这里脏,她恨不得将它付之一炬,&ldo;慕云爵,我原本希望你死前看到的最后一个人是我,不过可惜,你再也没机会看到我本来的面目。&rdo;
原本暗淡的双目,突然闪动杀机,使得那只碧蓝色的眼珠子异常妖冶。
冯蓁从头顶一直冷到脚下,这一阵寒意尚未消退,宝瓶遇害一事便传到了慕云爵的耳中,他立即派隋东云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