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飞行学院里,他从来都是名列前茅,不敢有丝毫懈怠,生怕辜负了自己的青春跟梦想。
那年他才十九岁。
突然陷入黑暗,眼里颜色全无,只剩下一个虚罔的世界。
在他看不见的头半年里,耳边是母亲的叹气声跟妹妹的哭喊,他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半年没出过家门。
他看不清黑跟白,也分不清黑跟白,只是鼻子里还喘气儿,但那不是活着,那只是还没死罢了。
亲戚朋友跟邻居的评价从“飞行学院的程离”,到“那个瞎子”,再到“那个骷髅”,“那个活死人”。
只有酒精跟烟草能让他暂时忘掉痛苦。
但那也只是暂时的。
母亲生病住院之后他才真的开始振作起来,重新学习走路,学着做饭吃饭,学着用盲杖,学着走盲道,他努力靠双手双脚来感知跟距离,记住自己走过的每一条路,记住家里每一个摆件跟家具的位置。
身上不知道摔出来多少疤,就连梦里都是走在悬崖边,摇摇晃晃,他知道,只要他感知错了一步,他就会掉进万丈深渊,摔得粉身碎骨。
常常早上一醒就是满身冷汗,心脏密密麻麻的疼,黑暗能克服,恐惧跟迷茫却难以摆脱。
……
“很痛苦,很痛苦,”程离放下叉子说,彻底没了胃口,“我曾经参加过残疾人救助会,定期做心理治疗,不过,好在后来都熬过来了。”
好在他后来又能看见了。
只是他虽然能看见了,但他什么都没有了。
母亲死了,妹妹丢了。
傅卿云看他不吃了,也放下了勺子:“能帮我个忙吗?这算是我的一个私人问题,想来想去,或许你最合适……当然,如果你想要什么回报,我都可以答应你。”
程离抬头,虚虚地望着傅卿云:“是什么忙?”
傅卿云抽过餐纸巾擦了擦手,又端起手边的咖啡喝了一大口,沉默着,似乎是在思考,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从今天开始,跟我搬去家里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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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傅卿云家里见到轮椅上的女孩儿时,程离才明白傅卿云早上那通被人拿捏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