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灵形境的方脸修士,正是黄正图。
所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黄正图虽只是五等宗门中的灵形修士,但毕竟也担任一派执掌。这几日面对功行远高于他的商会诸位真人,他虽然执礼甚恭,但应答问对不卑不亢,并不过分谄媚。
但此刻黄正图三步并作两步抢上前去拜见,不但执礼极恭,而且面泛红光,声音亦有几分发颤,眼角更隐隐含着泪光,只是极力克制。
黄正图身后四位灵形修士寿不过六七十,一时不明所以,只是眼神闪烁,暗暗惊奇。
归无咎一把将黄正图扶起,温声道:“不必如此。实则近百年来,归某也因故暗中前来探望两次,只是未曾惊动罢了。”
黄正图闻言更是感动,突然面露羞惭道:“族兄黄正德之事,正图有失察之过。”
“正图早知以正德族兄的心性,并不宜承担重任。因此原也抱定了主意,奉养他一生逍遥无忧,也就算了全了兄弟之情。”
“只是不想四五十年前,正德他突然勤勉奉公,对族中之事极为用心。正图一时失察,被他蒙蔽,委之以重任。留下祸患在肘腋之间,险些坏了上修大事。”
归无咎摇了摇头,道:“这不怪你。”
归无咎又非一心修炼、不历世事的愣头青,岂能不明其中门道。
此中要害,在于黄正德得了落泉宗秘法扶持,功行渐渐增长上来。再加上他戴上伪善面目,表演周到,黄正图势不能不用此人。否则落下嫉贤妒能之口实,反而削弱了自家威信。
归无咎也相信事后黄正图并未放松警惕,必定也曾小心观察过黄正德一阵。只是以落泉宗的诡秘手段,必定无功而返。
说到底,在修道界中,权谋智慧本是依附于实力而存在。黄正德得到了超出界限的力量,自然不是黄正图所能掌控。
归无咎又安慰道:“你我资质都不甚佳,但道不绝人。归某相信,灵形境不会是你的终点。”
听归无咎说自己资质不佳,黄正图一愕,只以为是谦辞,一时不知作何回答。
此时白鹤宫正殿中人似乎也感受到来人非凡,两两并列出门,前后共十二人迎来,整齐排成一列。
这十二人除却两位女修外,其余清一色的头戴三梁冠,蓝白道袍正中绣了一幅青蛇。两位女修中,左手边白纱素裙的一位正是独孤信陵。
独孤信陵此时目不斜视,好似和归无咎形同陌路。
另一位紫色宫装的女子,归无咎并不相识,也未听独孤信陵说起,显然是常年负责外州的一位真人。
但是十二人中气度最显赫的,还是站在最中间这位。其人三缕长须,皮肤异常白皙,双目神光湛然,约莫三十五六岁年纪,一派久经沉浮、以为我主的风范,显然是十二人中的首脑。
此人正是三州主事中资历最深的伍长信。
不过纵是以伍长信常年主持商会的老辣周全,这时竟也微微迟疑,难以踏步上前。
眼前三位年轻的金丹修士固然都极为出色,其中任意一人,都超过商会金丹修士的最高水准。
但是他自然不会错认,面前这位黑袍双剑、身姿挺拔,背负一只包裹的青年,才是久闻大名的越衡宗真传归无咎。
可是伍长信决不会像黄正图一般,眼中只有归无咎一人。
归无咎身旁那位冷面中年,虽然已掩住自身气机,但是传递出来的肃杀神韵,却使伍长信之精神隐隐为之压制。
伍长信隐约生出感觉,此人气机之强,远远超过自己所能理解的范畴。即便韩安世、舒永延两位四重境真人,也决计达不到这种程度。
很显然,这是上宗主持之人,千万年来首次亲临荒海,操纵棋局。
归无咎将来的成就或许更在此人之上,但伍长信此时却绝难对这中年人的存在稍有怠慢。一时间,如何称呼,竟有些踌躇。
伍长信自己,心中也涌起一丝荒谬:他伍长信,竟然会在这些论资排辈、宾主顺序之类的俗事上迟疑不决。
暗暗一叹:遇到了足以主宰一切的更高层次的存在,所谓的千年修炼,只不过是壁里安柱罢了。
不过岳玄英却似有所感应,冲归无咎点了点头。一语不发,化作遁光拔身而起,旋即落在白鹤宫之后。
只见空中赤芒一闪,一座三层高的小楼稳稳落下。岳玄英身影宛转一折,轻飘飘地落在其中。
岳玄英之意,显然是要将一切决断之权,交由归无咎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