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肃北自小就和东子哥感情很好。以往不管他犯了什么错,都是东子哥替他挨打,小时候叶肃北调皮,爬到大院图书馆长廊的大葡萄藤上失足摔下,整个人滚到湖里,他那时不过是个孩子力气也不够,还没游几米就跟石头一样直往下沉,所有的孩子都胆小的站在一边,只有东子哥二话不说就跳到湖里把他拉了起来。
彼时的东子哥也不过比叶肃北大两岁,救起了叶肃北就并发了肺炎,整整住了两个月的院差点就一命呜呼。反倒是叶肃北这没心没肺的,就这么巴拉着就长大了。
顾衍生一直都知道叶肃北很敬重这个哥哥。老爷子一直很喜欢叶肃北,赞他聪明有气度,也一直计划着让他继承衣钵。但叶肃北志不在此,也不想和东子哥冲突,毅然选择了一条和从政背道而驰的路。很久很久以前叶肃北就对顾衍生说过:“即使东子哥要我这条命我也眼都不会眨一下就给他。”
此刻顾衍生什么都没有再问,因为她知道,虽然叶肃北坐在这里,但是心里的紧张和担忧绝对不比里面的任何人少一分一毫。她执起叶肃北的大手,放在自己脸颊边摩挲,安慰道:“别想太多了,有这么多人都期待他醒来,他舍不得继续睡的。”
叶肃北侧头久久凝视着她,许久以后才说:“希望吧。”
也许真的有奇迹。睡了整整三年的叶肃东在第一次干细胞移植后开始慢慢的苏醒,第一个星期他开始自主的眨眼睛,又过了几天,他的手指开始能动了。
三年来顾衍生第一次看见陆江晨哭。
看着渐渐能动的叶肃东陆江晨哭的像个孩子,眼泪止不住的流,那又哭又笑的模样让在场的人都不禁掬一把辛酸泪。
最后是顾衍生酸着鼻子上前拥抱她,抚着她的背脊安慰她:“一切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陆江晨哭的抽噎,断断续续的说:“只要他能醒,怎么辛苦都值了。”
顾衍生不敢说陆江晨是最伟大的,但是陆江晨的精神着实让她十分钦佩。
她一直自诩爱叶肃北爱至骨髓。但是她自己也不能肯定,如果他们角色交换。她能不能熬得住。
因为叶肃东的情况越来越好,陆江晨的笑靥也一天比一天灿烂。周末的时候她还主动邀顾衍生去逛街。
她们在琳琅满目的商品里挑来选去,最后一人给自己买了一条老爷子九十大寿时穿的门面裙子。陆江晨不仅是个好妻子,同时她还是个好母亲好媳妇,整个下午顾衍生几乎都陪着她流连在童装和中年装的区域。她自己买的最少,倒是给佳佳和老爷子买了不少东西。弄得最后顾衍生实在不好意思了,也给老爷子买了双皮鞋。
逛完街顾衍生的小腿已经酸的不能碰了。两人直接在外面吃的饭。吃饭的时候无意提起以前的事,陆江晨几次看着顾衍生最后都欲言又止。顾衍生觉得她有些不对劲,问道:“陆江晨你是怎么了?是不是有话要说?一直偷偷瞄我,弄得我怪不自在的。”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陆江晨盛了一碗汤递给她:“我也是听叶肃英那大喇叭说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顾衍生眉头一皱:“有话就说啊,废话那么多干嘛?”她突然一笑:“该不是叶肃北在外面的小老婆被你们看到了吧?”
“呸、”陆江晨啐她一口:“肃北才不是这样的好吧。你老说他在外面有女人什么的,我从来没见着。他也就应付应付,做生意逢场作戏在所难免。”
“你们就都替他说话吧,要是我逢场作戏你们该说我不守妇道了!”
陆江晨笑了:“我说你这女人怎么这么烦啊,老公听话不好么?非得他有点什么你才开心啊。”
顾衍生也跟着一起笑:“可不是,日子太平淡了,腻歪了。”
“你可千万别这么说。”陆江晨突然压低了声音,左右瞄了几眼,警惕的说:“叶肃英说她看到苏岩了。她好像回来了。”
顾衍生一听,脸上的笑意马上不自然的僵住,眼底涌起了微微的惶恐和惧意,她努力让自己淡定,稳着声音问:“什么时候的事?”再怎么故作镇定,她的声音里还是有微微的颤抖。
陆江晨还在低头吃饭,没有发现顾衍生的异样。
“我也不太清楚,是叶肃英说的,说在外面碰到苏岩了,还带了个孩子回来了,可能在外国结婚了吧。”
一听“结婚了”,顾衍生提到嗓子眼儿的心才渐渐放下。
陆江晨还在继续絮絮叨叨:“我现在想想好像和你们也没什么关系,现在肃北那么疼你,怕是早就忘了她了。我一听到的时候还紧张的要死,生怕出什么纰漏!”
顾衍生干笑两声,应和的说:“能有什么纰漏,现在叶肃北就是我手心的蚂蚱,要是乱蹦跶我就弄死他!”
“是是是,您是谁啊哪儿在乎啊!”陆江晨笑着调侃:“不知道以前是谁老和我抱怨说叶肃北不老实,我大概是阿尔兹海默病了,都记岔了!”
顾衍生笑着掐她。直掐得她笑得花枝乱颤。
她没有告诉陆江晨,她不仅在乎,而且她在乎的不得了。不管苏岩到哪里,结婚还是没有结婚,她都一直对这个女人怀着深深地敌意和芥蒂。
她一直努力的笑着。在那笑着的面孔下,怀揣的,是一颗不安的心。
她和叶肃北刚结婚的时候就没少为苏岩的事儿置气。一想到过去苏岩和叶肃北的种种亲密,顾衍生就不能克制的对叶肃北也没有好脸色。她嫉妒的发狂,嫉妒到自己都不能克制心底的那股热潮。她明明自幼就是个竞争意识不强的人,可是她就是急于想要超过苏岩,在叶肃北的心里占住那个最重要的位置。爱一个人是痛苦的,尤其是在不能克制那日益增长的占有欲的情况下。
那时候也不知是为了挽回面子还是单纯的像刺猬一样要刺伤他人,她就是嘴上尖锐的没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