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内灯火通明,太医们不时交头接耳,叹气摇头。容泽在殿里来来回回,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桌上的晚膳已经放凉了三次,赵嬷嬷挥了挥手,近侍们赶紧将饭菜撤了下去,不敢怠慢。宫人们进出有序,比平常更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目不斜视,不敢发出一丁点多余的声响。内屋时不时传来戚东雨呕吐的声音,已经是第五次了。容泽听着,脚步顿了顿,下意识的攥紧了拳头。太医说呕吐是蛇毒侵入神经内里的表现,戚东雨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意识,再不找到解药,怕是回天乏术。容泽的脸阴郁的可怕,眼睛布满了血丝,身上还穿着那件满是泥泞缺了一角的太子蟒袍。皇后娘娘看他如此,也没有多说,牵着上官熙的手,自己也悄悄地抹眼泪。今日之事,都因为自己的儿子,连累了胞妹和外甥女。想到着,皇后看了容泽一眼,叹了一口气,又摇了摇头。
天启帝傍晚也来探视过了,将近侍厉公公留给了皇后,并吩咐皇后这边,有任何事,不必耽搁,直接禀告朝阳殿,随后他连夜宣了刑部尚书,大理寺少卿进宫,把容泽和赵澈也叫去问了话,谋害太子,兹事体大,在场的奴才也都被收押,宫门早早地就下了钥,皇上还派了内侍去戚府传了口谕,别的没有多说,只说戚府嫡女救太子有功,特赐留在坤宁宫休养。
太医们一阵商议,推举院判薛大人上前来禀告,“皇后娘娘,南箫植被丰富,多毒物,丹秋黄乃蛇中之王,加上初冬是蛇毒性最烈的时候,戚大小姐年纪尚小,恐怕是体力不支,难以挺过去啊。”
此话一出,上官熙再也忍不住,啜泣出声。容泽上前扯住薛太医的袖子,“当真没有解药,有什么法子尽管说来。”
“启禀太子,如果不是及时用了半边莲,锁住了经脉,戚姑娘怕是已经撑不到现在了。臣等翻阅一书,本草经记载西月有一奇石,真灵石,蓝紫之光,以此物为药引再加上紫花地丁、天南星、穿心莲、鬼针草,可以解此毒。可这真灵石千金难求,传说只有西月皇室才有收藏,这西月离南城千里迢迢,来回数月,戚姑娘等不及啊”
容泽一拳落在镶大理石的桌案上,太医们,宫人们赶紧齐刷刷地跪下,把头埋得低低的。上官熙眼泪更是止不住,皇后也只能跟着抹眼泪,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厉公公毕竟是皇帝身边见过大风浪的人,上前压低了声音,说:“启禀皇后娘娘,太子殿下,西月二皇子苏亦前几日刚好入城为质,一起送来的还有几车宝贝,属下这就差人禀告了皇上领了旨意,去驿站询问一番。”
“不必差人,我这就去朝阳殿求见父王,厉公公,你备好马匹和一队人马,在宫门等我。”
快三更时分,天启帝赐了令牌,特令打开宫门,容泽领着口谕赶到南城驿馆。重重地敲门声深夜里清晰又突兀,周围的人家一知道是官府,没有一个人敢开窗查看。
“我乃东穆太子容泽,天启帝口谕,西月二皇子苏亦接旨。”
随即听见里面一阵响动,还有物器掉在地上的声响,接着烛火燃起,门被推开。为首的是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瘦弱男孩,发还来不及束,背脊挺的笔直,上前一揖,接着跪拜在地上,“西月二皇子苏亦见过太子殿下,不知太子殿下深夜到访,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天灰蒙蒙的,飘起了雪,落在苏亦肩头,容泽见他只着单衣,却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容泽翻身下马,走到近前,“你们带来的稀世珍宝里可有真灵石?”
“启禀太子殿下,真灵石稀少,开采十分不易,每十年也不过一两颗,只有西月皇族嫡系子孙,出生时才会被赐予一颗刻有生辰和姓名的真灵石。”
“这么说来,进贡的宝贝里没有,但是你有?”
苏亦握了握拳头,再拜了一拜,“太子恕罪,臣不远万里来朝,这真灵石是唯一可以证明我皇子身份的信物,请太子体恤,臣不能随意借出。”
“本太子并不是要你的信物把玩,深夜到访只是为了救人,需要你的真灵石作为药引。”
西月依附东穆多年,东穆对西月也历来强势,两国虽然暂无兵戈,但是积怨颇深。苏亦乃西月先帝嫡子,叔父静安王谋权篡位,一夜之间,自己父母尽失,从云端跌入尘埃里,沦为阶下囚,这一路从西月入南城为质子,沿途的东穆官员将领嬉笑怒骂,冷嘲热讽,不计其数。一时间,只觉得容泽也是诓骗自己,宫中并没有传出天启帝皇后遇险的消息,什么人能够劳动的了太子大驾,深夜前来。莫不是给自己一个下马威罢了。
于是他抬眼,正视太子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原本臣应当将真灵石双手奉上,然而臣遭遇国之大变,前途生死未卜,这证明西月嫡系血脉的信物对臣至关重要,恕臣不能拱手相让。”
容泽握了握剑柄,心里上来一阵无名火,“你知道是在和谁说话吗?前途生死未卜,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生死未卜。”
“报。。。”一个侍卫疾奔而来,小声在容泽耳边禀告,“太子殿下,戚小姐有呕血之势,怕是撑不了多久了,皇后娘娘说速战速决,勿要耽搁。”
容泽猛一回头,看着苏亦,露出从未有过的狠绝,疾步走到他面前,啪一下将佩剑拔出,架在苏亦的脖子上,“今日我必取真灵石,是你自己承上来还是我屠了你满院子之后找出来。”
一众西月近侍宫娥们早就抖得啜泣出声。一位宫娥连滚带爬地到容泽跟前,磕着头说道,“太子息怒,太子息怒,奴婢知道在哪,奴婢这就给您取过来。”
苏亦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贴身侍女,脖子微微蹭到容泽的剑,被划了一道口子也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