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主子,如今西泠门中的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大家都在等小曼姑娘回西泠门,接着才能继续后面的安排。”
“等我?!”苏小曼一把丢开手中的流苏,不解地看向黄承安,“师父他们为什么要等我?”不会是……又要弄出那些笔墨棋画来罚我吧!苏小曼这才一想,心里就是一阵寒颤,虽然这比黄承安那个罚跪宗庙思过的主意要好,但终究是痛苦的事情嘛!
“因为……发生了一些事,我们上山后。你便知道了。”黄承安言语微闪,像是想绕过什么重点,隐藏什么事实。
小曼这回倒是老实。竟然没有盘根究底问东问西,嘴角还挂着腼腆的笑意。
那是自然。因为她在心里早就把事情分析清楚了:交代宝瓶去西泠门安排什么事情,而师父又在等我,黄承安还要神神秘秘的,之前还打听师父地喜好,综上所述。他这番来西泠门定是来——提亲的!
“那好,我们现在就上路吧,别让大家等久了。”黄承安起身连衣摆起衣袂,窗外的光亮正好洒在他白衣上,瞬间迸发出耀目地光彩。
苏小曼望着万丈光芒包裹着的他,眨了眨眼,心想:今日看他,好像……长得还真地挺好看的!
“咦!西泠门什么时候这么安静了。”站在西泠门门口的苏小曼四处探探,平日都能听到师兄弟们练功或说话嬉闹的声音。今日……怎么这般静悄悄的?!“我们走后门吧!”苏小曼拉拉黄承安地衣袖,小声道。
“为何要走后门?”黄承安这就不明白了,他这是第一回来西泠门。而这丫头竟然让他走后门!他就是进青楼,也没走过后门呀!
苏小曼两只眼睛圆溜溜的四处乱转。避开宝瓶。附在黄承安耳边悄悄道,“我师父他们定是埋伏好了。因为我偷偷溜下山的事情,要罚我了。”
黄承安的身子不觉中震了一下,他用一种酸楚的目光定定地看着苏小曼,接着突然将她拉进了怀中,让她的头安然地倚靠在他的胸口,柔声道,“小曼,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要记住,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
苏小曼慢慢抬起头看向他。自离开浙水后,她就一直觉得黄承安整个人好像总是怪怪的,现在还突然说这种奇怪的话,他到底是怎么了?“你是说,你要陪我一块被罚?”
黄承安剑眉一敛,而后又马上舒展开来,淡笑道,“是,我陪你。”那笑,带着一种安抚心中所有不安地魔力,安然而宁静,却是一个真诚的承诺,就如约定了的一生一世。
听着这话,苏小曼像是吃了一颗世间最甜地糖果,毫不吝啬地给了黄承安一个如烟火般灿烂的笑容。“那我们进去吧,有你陪我,什么惩罚,我都不怕!”是,正如她心中不断起伏地勇气,正如她毫不迟疑地将手放在了黄承安掌心。
两人将彼此的手更紧地握在了一起,一同走进了大门,就像约定了风雨同舟,不离不弃。
“师姐!你可回来了!”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一见到苏小曼一行人,便急忙跑到了苏小曼面前,言语中止不住的激动,“你……你快去看看师父吧!快去!”
苏小曼见男孩的慌乱,心中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平津,你别慌,到底是怎么了?是师父有什么事情急着找我?”
那被唤作平津的男孩毕竟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说着说着竟哭了起来,他一边抽泣一边用哽咽的声音对苏小曼道,“师父……师父他……他就要下棺了,若是再不去,就……就再也见不着了。”
“下……下……下棺?!”苏小曼惊叫道,“平津,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师父这么大年纪了,你怎么可以这么乱说呢!你开玩笑的对不对?你乱说的,对不对!”苏小曼抓住平津的衣襟一个劲的摇摆。
此刻,她很想看见平津像往常一样调皮的笑笑,然后告诉她,“师姐,我逗你玩的!”——可是……没有,平津只是带着满脸痛苦的神色,无奈地不断摇着头。
苏小曼的心瞬间像被冰锥狠狠地刺了一下,疼得不能呼吸,她急忙回身抓住黄承安,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满眼期待地看着黄承安,弱弱道,“你告诉我,他是骗我的!你告诉我,好不好!”
看着苏小曼此刻的模样,黄承安心里狠狠的疼。这一路上,他早已千百次想象过这个情景,可当他真正面对时,他却依然那么难过。一种无力的挫败感袭面而来,想他一朝天子,握掌天下,如今却只能如此无力对着心爱的女人说出让她最痛的事实——“小曼,去见掌门最后一面吧。”
“呼——”是风,吹熄了黑夜中独燃的烛火,于是,天地间就只余下这一片漫天漫地的黑暗,不见起止,亦找不到出路,只有黑暗的阴风不断地迎面而来,带来恐惧的颤抖,和从心底蔓延开来的寒冷,无边无际,痛彻心扉。
………【98、命中无力承受之痛】………
小曼突然觉得自己很困,眼皮沉重的像是再也无力睁沉重使她很想让自己就此深深沉睡,然后再醒过来时,会发现这一切都只不过是一场噩梦。
身边一切都依旧是她下山时那样。眼前,师父正拿着鞭棍抽打着桌面,气滚滚地对她训道,“你这丫头,怎么一天到晚就知道偷懒,我叫你在这写字读书,你竟然敢给我在这呼呼大睡!你不想读书是吧!好!那我就依了你,现在你给我去罚扎马步去,马上就去!不叫你,你别想吃饭!”
这次,她一定不会再唧唧歪歪拉拉扯扯地赖着不去了,她一定很听师父的话,师父说要罚几个时辰,她便扎上几个时辰,老老实实,不耍赖,也不偷懒了!她会一动不动,像棵树一样扎在那里,直到师父消气了,心疼了,像往常一样唤她回去吃饭,她才会揉揉麻木酸软腿,慢慢站起来,笑嘻嘻地挽着师父的胳臂去饭厅吃饭。不用看她也知道,今天的饭菜一定都是她最爱吃的,而她那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师父,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承认那是他吩咐的。
这就是她的师父,自小给她最温暖怀抱的师父,像爹爹一样给她孩提时最美梦境。那梦,绵绵白若冬日最晶莹的雪花,美得让她永远都不愿醒来。
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能睡。因为,若是她醒来,发现这一切都不是噩梦,那……或许她就真的就永远也没办法见到师父了。
——不能!她绝对不能睡!
苏小曼突然醒了过来。挣扎着从黄承安怀里爬了起来,接着马上步履不稳地往前跑。
宝瓶不明其意地看着苏小曼跌跌撞撞地身影,扭头对着黄承安问道,“主子,小曼姑娘这是……”
“别问那么多,跟着!”黄承安丢下这么一句,便驱身赶上苏小曼,不搀扶也不超前,只是静静地跟在她身后。在她跌倒时。给她一个重新站立的力量;在她哭泣时,给她一个温暖的怀抱;在她想独自坚强时,给她一个最刚好的距离。
只是,看着她孤寂柔弱的身影。黄承安的心就像被人狠狠地揪了一把,疼得不知该如何呼吸。而他此时,他能做些什么了?就只能静静地跟在她身后,给她掩饰脆弱的空间,给她想要的独自坚强或是假装从未见到过她抹去的那些泪水。
于是,苏小曼一人在前,身后紧随地是黄承安,在后面跟着的是宝瓶与苏小曼的小师弟平津。一行人浩浩荡荡带着不同的神色来到了一个房门前。
屋里,有很多人,站着地。坐着的,年轻的,年老的,她所熟悉的,她所陌生的。房间里很安静,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射在了苏小曼的身上,像是约定好了似的都不言语。
直到。苏小曼听见有人唤她,“小曼,你回来了。”
苏小曼愣愣地转过头去,眼眸中晦暗地不容一丝光彩,就连语调也带上了一份死沉,“大师兄,二师兄,我想见师父。”
沈平钰试想过苏小曼的哭闹——她会拉扯着问他,师父是不是逗她玩的;她会握起粉拳。雨点般打落在他地胸膛,责怪他没照顾好师父;她会哭得唏哩哗啦,眼泪鼻涕一把一把抹在他的衣服上;她会……可是,他的一切想象都没有发生。如今,她就那样安静地站在他面前,不哭,也不闹,不骂他,也不打他。可这样的苏小曼,却让他更是心痛。这一刻,站在他面前的苏小曼就像是一个失了灵魂地布偶,眼神空洞,目光呆滞,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就如带了一副僵硬的面具,始终不让人看到她真正的表情。
沈平钰原本是一个感情淡漠,喜怒不表地人,他对谁似乎都是淡淡的,就连当年成年礼在众人面前被苏小曼捉弄,他也是泰然处之,将怒容掩盖在冷漠之下。这是第一次,看着木然的苏小曼,他突然变得有些无措。第一次,他失了方寸,原本那些自责的话语,那些安慰的遣词,那些青涩的疼惜统统卡在了喉间,站立半饷,对视间,却连半个字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