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窈被推进病房没过多久就醒了。
正好碰上护士查房,她从深渊茫然中睁开眼,眼睫颤抖着,从喉咙里发出喑哑的嘶声。
引起了护士的注意。
“你醒啦?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适应?”
温窈陷入回忆中,她好像做了一个深远长久又模糊的一个梦。
梦里是在异国乱糟糟的街头,人群攒动,高高举起的牌面标语、夸张鲜红的横幅,耳边传来的是喧嚣纷乱的言语,伴随着她能听懂的各种脏话斥骂,忽远忽近,本土居民乌泱泱的在大街上游行,似乎在反抗着什么,尖锐暴躁。
她被迫挤压在人群边缘,慌乱又不知所措的想要找到一个可以逃出去的豁口。
不远处突然发生暴动,人们声嘶力竭,情绪徒然高涨,像是在喊着什么口号,推搡踩踏间。
她还没辩明方向,脚趾倏地一痛,当即惊呼一声,疼得眼泪都冒出来,并未站稳,又被身后密密麻麻的人粗暴的朝前拥推着前进。
肩膀左右传来钝痛,她的个子在异国高大魁梧的身材之中显得格外羸弱,接二连三的碰伤让她苦不言堪。
一只大手突然朝她伸过来,电光火石之间,她猛地被攥进了一堵厚实的胸膛。
那薄衬衣下的健硕肌肉仍然让她扑上去的那一瞬间,疼得鼻尖发酸。
她被带进一个相对保守安全的角落,背脊抵在冰凉脏乱的满是涂鸦的墙壁,眼前是陌生的怀抱,酸涩的鼻尖在充斥着杂乱尘埃与闷热中,隐隐嗅到一股冷冽清透的气息,让人很安心。
她费劲的抬眼,想要看清是谁将她从困境中解救出来,却依稀只看到男人棱角分明的下颔。
因为这里也很快被人群淹没,男人侧过身,将她护在一方天地,各种冲撞挤压,她就算被男人拥护着,也时不时的被磕碰到后脑勺,疼得她呲牙咧嘴。
再一次蛮横的撞击中,她的头蓦然垫上柔软温热的手掌,她怔怔愣在原地。
下一秒倏地听见男人的闷哼。
“你怎么了?”
她太过紧张害怕,说出的话都在颤抖,带着浓浓的还未消散的哭腔。
那下颌似绷紧了些,然后她看到男人的唇,微薄的,稍稍抿起来,下唇似乎……
“没事。”
她眼前一晃,还没来得及看清唇下方的那是什么,伴随着低低的男音,她赫然从梦境中抽离而出——
最后的意识告诉她。
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的男人,跟她一样,是个中国人。
温窈的头瞬时间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她抬起头想要抵上太阳穴。
手肘上却传来一阵刺痛。
护士看见她这举动,连忙上前,“诶,别乱动,你手受伤了,你想干什么,跟我说就行。”
温窈听得不是很真切,那声音有点朦胧,走近了才更清明,也只听到后面半句。
她舔了舔干涩的唇瓣,“可以帮我把灯打开一下吗?”
——她一定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有多小。
仿佛在嗫语。
护士没听清楚,看见她嘴巴在动,凑过去了些,“你说什么?”
她温声重复了一遍:“能帮我把灯打开吗?房间里好暗。”
不是暗,是黑得她什么都看不见。
护士这次听清了,她有些怪异的看了一眼温窈,又去看看头顶刺眼的灯光。
然后低头对上她那双漂亮的狐狸眼,这会儿很是无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