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恩民帮着老伴儿涂好唇釉,又贴心地把化妆镜举到她跟前儿。
秦柳延盯着镜子看了一会儿,双唇吃力地抿了两下,嘴角痉挛似的朝上撇了撇,那是个代表着满意的微笑。
不过这还没完,张恩民又起身来到衣柜前,从里头拿了五六条丝巾出来,特意摆在秦柳延的左手边儿让她自个儿挑。
秦柳延的食指笨拙且迟缓地拨弄着一条条丝巾,最终勾住了那条白底细绿格纹的。
在手风琴琴键上都能灵活跳跃的手指系起丝巾来,自然更是不在话下,张恩民很快打了个极规整的单蝴蝶结出来。
姜鹤在外头看得全神贯注,洗浴槽卷了一半都忘了继续。
她大概十几岁的时候,就对组建属于自己的小家庭充满了想象跟向往。
只是她从没在大众意义上的“圆满”家庭里生活过,对于夫妻间的相处模式也缺乏基本概念,满脑子都是些大而空的形容词,像是什么亲密包容、信任依靠、互相体谅之类的,或者是一些极细节的零光片羽,譬如慵懒午睡后的吻、午夜归家时的灯、尴尬时的相视一笑这些。
而此刻两位老人的相处互动,让姜鹤长久以来的憧憬想象终于得以落地,她现在可以100%肯定,这就是她一直以来想要的。
“这样的两口子‘万’里头都不一定能挑出个‘一’来,比中彩票头奖还费劲呢!”
姜小萍自然读懂了姜鹤的眼神,语重心长地感慨了一句。
“有志者事竟成!”
姜鹤埋头卷好洗浴槽,接过她妈递过来的绑带捆好,一脸认真地说,姜小萍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到底还是把扫兴的话给憋住了,甚是敷衍地给她点了个赞,“那你好好加油吧!”
“真的太谢谢你们了,柳延说洗得特别舒服!”
张恩民安顿好老伴儿,一从屋里出来,隔着老远就冲姜鹤伸出双手,而后抓着她用力握了又握、摇了又摇,他的神色太过郑重其事、语气太过诚恳感激,搞得姜鹤也跟着诚惶诚恐。
“我们……我们其实也没干什么……真的,张爷爷,您太客气了,大家都是邻居,好说。”
姜鹤有些艰难地抽出左手去掏兜,她昨天特意去了趟银行,取了500块现金,打算今天还给张恩民。
“其实您上次给我的钱,我还以为是您要买……”
“对,我还想再买,等过完年以后,从正月十……还是正月初十吧,我们一个礼拜洗一回,你看行吗?”
姜鹤捏着钞票的手都没从兜里掏出来,就被这“晴天霹雳”给劈了个外焦里嫩!
“……嗯,那个,张爷爷其实是这样啊,我们不……”
“当然可以。”姜鹤这边拒绝的话根本没组织好,姜小萍跟张洁芳俩人却已经“沆瀣一气”,异口同声地应了下来。
姜鹤用力错了错后槽牙,皮笑肉不笑地看向她妈跟张洁芳,姜小萍冲她呲牙傻乐,张洁芳则是心虚陪笑,俩人真真是把“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句话灵活运用了个彻底。
“那张爷爷,剩下的事儿您就跟洁芳姨说吧,我先回去了。”
姜鹤冲着全然搞不清状况的张恩民笑了笑,抱起打包好的设备便是一个夺门而出,姜小萍则紧随其后,差点就被门板给夹到。
电梯门关上的瞬间,姜鹤听到张恩民正语气欣喜地询问张洁芳头发染的什么颜色,“柳延觉得好看,也想染个试试。”
“瞧见了没,老年助浴绝对是‘真需求’。”电梯刚往下走了两层,姜小萍便难掩嘚瑟地表示。
“一个人就能证明是‘真需求’啊?市调要是这么简单,那倒好了!”姜鹤简直无语。
“所以我们要继续实践、继续调查,让更多的人知道‘老年助浴’的存在,这不是你的老本……”
姜小萍的话没说完,电梯门就开了,姜鹤快步冲了出去,姜小萍又想跟上去,却被熟人给叫住,一来二去差点没赶上自家那栋楼的电梯。
“真的鹤儿,咱们试试呗,反正你也最近也什么……gapyear呢,对吧?天天在家闲着也是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