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若是这两地民情当真沸腾如斯,那当地官府必然要承担重责。只是具体罪责多大,仁认为这会儿却还不好下断言,还需派人到两地去实地研讨一番才可。若是仁此番贸然断言定罪,只怕两地知府也难信服。”王仁说罢,却是直起适才略有些谦恭的身体,直视对面的赵云安。
这番话,明着同意了赵云安的意见,可暗地里王仁却是为那两位留了一线生机。
赵云安却是怔了一会,显然未想到王仁竟然当真顺着自己的意思往下说了,因此一时间反而不知道该如何说话。
谭纵却是发觉到了赵云安这一瞬间的愕然,连忙接话道:“王知府此话说的极是。不论府里头传来的消息是何等模样,总归还是要人下去走一趟才能瞧个仔细、看个明白。否则直接以这区区一条消息就胡乱给两地知府定罪,怕是要引起朝廷一阵质疑。”
赵云安闻言自然是点头应是,这事儿这么办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他适才问那一句不过是想将这王仁一军而已,却没想到这王仁竟然当真应了下来。这会儿既然王仁应了,那后面便没什么好说的了,只剩下派什么人下去这一个问题了。
“这事情自然是要算卑职一个的。”谭纵却是抢先开口道:“卑职身负监察府六品游击一职,办此事正好是当仁不让。”
赵云安不等王仁说话,却是抢先应允道:“梦花这话说的不错,你这六品游击本就是干这个的,你去正是合适。”说罢,赵云安与谭纵对视一眼,一种默契的感觉油然而生。
而这份默契,来的既突然,却又不突兀,倒彷佛两人原本就应该如此。
第一百二十九章 街头偶遇
事实上,关于派什么人下去调查的这个问题,实则已经关系到两地官府究竟要担多大的责任:若是王仁的人去了,自然是将一切事情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若是赵云安的人去了,自然是会想尽办法让这两位知府开口,然后将王仁一起拖下水。
这已经是在场的三个人的共同认知。
因此,为了将这案子办成铁案,赵云安是必然要将这主导权抓在手里的。而目前赵云安手里头能用的,自然也就只有谭纵这么一个了,他即便不跳出来,赵云安也会想尽办法将担子压在谭纵身上。可这会儿谭纵既然首先跳出来了,而且比他赵云安更先一步,那自然便是两人的默契了。
同样,在正常情况下,王仁便应该尽力阻止这事,然后想尽办法把自己的心腹派去将这事办好。而按正常情况来说,赵云安虽然是钦差团的主事,但他只是个来查帐薄的,至于其他事他即便想管也只有建议权,却没有执行权,当真要干也只能暗地里来——例如将那营寨的人抓了便只能偷偷关押——因此不出意外的话这事还真会王仁给扳回去。。
但这会儿赵云安与谭纵联手的如此默契,特别是谭纵的确占了个监察府游击身份这个大杀器,王仁这会儿便再没理由将谭纵从这局里踢出去,只能是将这只死耗子吞下肚子,愤恨而去,便是连句客套话都懒得再说了。
而屋子里的赵云安与谭纵却是相视一笑。
从屋子里出来,陈扬立马就跟了过来。适才陈扬虽然是站在外头,但因为门是敞开着的,因此并不能阻止屋子外头的人看见里面的人在干什么。而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更让人觉得谭纵当真是了不得的很,竟是能与安王同桌而食,这在他们这些个侍卫眼里头,已然是绝大的荣耀了,即便是京城里许多达官贵人也不一定能有这个机会的。
因此,陈扬这会儿给谭纵坐保镖,却更是打醒了精神,生怕出点儿什么纰漏,那可真是百死难悔了。
谭纵面上也是带着笑,可心里头却是有些儿担心。
这一次虽然借赵云安的势压了王仁一回,但与大势无补。要想将王仁扳倒,终究还是要看这案子如何定性。因此,他此次去苏杭走这一遭便是为了此事,因此适才赵云安虽然未有说什么,但赵云安在谭纵临时走那一道眼神却是传递了许多信息过来。
陈扬却是不管这么多的,径直将候在府衙外头的马车唤来,殷勤的替谭纵将车门拉开,恭敬道:“大人,这是回府里去还是?”
谭纵倒是真没想清楚该去哪。但很快,他便理出了个头绪,蹭地一下就上了车厢沉声道:“直接去行辕。”
那些个从营寨里抓回来的人可还都关在行辕,谭纵这会儿过去便是想看看宋濂可曾问出什么话来,也好减轻点自己肩膀上的压力。
为了防止有人闯进来救人,这会儿客再来已然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谭纵过来时还觉得有些这刀枪如林的当真有些夸张了。可等一见着地窖里负责审问的宋濂,谭纵便觉得这还是太松懈了些,因为宋濂第一句话便是个坏消息。
“有人通风报信?”谭纵只觉得宋濂这话当真是天方夜谭了。想下这客再来的防卫措施,说句夸张点的话,便是只苍蝇想飞进去都是难上加难,又怎么可能有人通风报信。而行辕里头,除了看守的侍卫外,根本没人能够接引地窖,便是那些工部、户部的随员也没本事接近。
“是的,大人。”宋濂同样是一副奇怪的表情:“依卑职这几年刑名的经验来看,这些子韩家的人还有那些水手已然得知了什么,故此一个个都是死咬着牙不松口。”
“可用过刑?”谭纵忍不住问了一句。
“也用过了。但时间尚短,这儿的器具也不齐全,这刑罚的力度便有些不够。”宋濂说到此处时,很是有些铁面无情的模样,说话时都有些金铁之声:“若是想撬开这些人的嘴巴,怕是还得从衙门那边弄点东西来才行。只是这事儿却有些不好办……”说罢,宋濂却是抬头看了一眼谭纵,又拿手做了个手势示意外头可能有眼线。
“这个我晓得。”谭纵自然是清楚的。
适才他过来时,便发觉了这客再来周围多了一些形迹诡异的人,想来应该是王家亦或者是其他哪家派过来的眼线。此时若是要往客栈里头搬刑具,怕是立马便会落入这些人眼里,介时这些关在地窖里的人便会暴露了。
依照大顺律,除当地的府衙外,其他人却是不能私自关押囚犯的,便是赵云安坐镇的钦差团也是不成。何况这些人根本不曾犯事,反而是修缮河堤的工人与管事。一旦这事暴露出去,即便赵云安贵为当朝唯一的一位皇子王爷,可一旦面对王仁的诘难,只怕介时也只能乖乖地放人。
这时候谭纵便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后世历史上最有名的一个特务机构——锦衣卫了。只可惜这大顺朝的监察府虽然比锦衣卫发展的规模更大更好更全,但权利上却是小了许多,仅仅只有查案、探听消息的权利,却没有抓捕权、行刑权和定罪权。
故此,这些都只能是谭纵的意淫。
“你好生努力吧,所谓伤十指不如断其一指,我看你干脆就盯着一个不放,或许时间久了也能问出些什么来。”谭纵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胡乱鼓励了一句,又建议了一句,连忙辞别了宋濂出了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