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道:“再往左一寸便可。”
斜阳惊喜地回头:“沈梦,竟是你?”
沈梦白衣如云地站在他面前,微微地笑了笑。
斜阳抓住他的手臂就拉他走,一边道:“我这府邸新赐的,刚在整修,堂上乱得不像样。来,我带你到清静的地方坐。”
两人穿过侧门和偏廊,进入园子,跨过一池赤金艳红的龙鲤,走到了一棵白瑛树下。树上金粉勾边的白花开了满枝,堆琼砌玉又晕着金辉,美不胜收。花阴带香,树影朦胧,别有一番意趣。
两人于树下石凳落座。斜阳打了个响指,便有一名头顶两团圆髻的缁衣童子奉上茶盘来,斜阳又挥挥手,将童子屏退,竟是自己热壶洗杯,亲手为沈梦泡起茶来。
沈梦记起昨夜梦中的斜阳,正如刚才小童般玉雪可爱的年纪,桀骜不驯却都写在脸上。又看他如今成熟英俊的模样,虽然骨子里还是傲气凌人,但这几年愈发学会稍稍内敛,稳重深沉起来,更叫旁人琢磨不透、敬畏几分。
想着梦境,沈梦开口问道:“斜阳,你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
斜阳为沈梦和自己各斟了一杯茶,随口答道:“哦?你是说在连峣那次吗?”
沈梦道:“不不,我是说莫泽那回。”
斜阳这下认真抬眼看他,似笑非笑地道:“呵呵,莫泽啊,不算我胡诌或发梦了?”
沈梦有点不好意思,喝了口茶掩饰,道:“哎,从前犯浑,你别跟我计较啊,那不是之前一直没想起来嘛。”
斜阳一挑眉:“看来现在想起来了?”
沈梦认真看着他:“是啊,我就找你问这事呢。我感觉有些奇怪,好像之前那段记忆莫名被封了,最近却一直梦到。”
斜阳努力绷住严肃思考的表情,内心却为沈梦最近老梦见他而忍不住暗暗雀跃,但沈梦说觉得有什么不妥,他只能摆出正经脸,问沈梦道:“让我探一探?”
沈梦毫不犹豫地将袍袖一挽,露出手腕,伸了过去,任由斜阳用手指点住,分了一丝神念和灵力到他体内查探。
这样将防御完全卸下,由着他人神力入体的行为,可谓将生死交诸于人了,非极信任者不能为也,两人却做得自然至极,彼此无疑。
斜阳凝神探了半天,收回手指,长眉微蹙,道:“并没有发现什么。”
沈梦放下袖子,道:“这样吧,你跟我详说一番当时的情形。我虽然梦见了,但总是迷迷蒙蒙的。”
斜阳抚着下巴,望向风中摇曳的白瑛花树,眯着眼,慢慢回想起遥远的往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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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阳算是在莫泽长大的,父母在他有印象之前就逝去了,无亲无故,孤身一人。他偶然摸到了莫泽深处,沾了那个不知什么来路的残鼎碎片上的些微魔气。这要换了普通人,也就一命呜呼了,但斜阳幸有一身修魔的先天根骨,竟是大难不死,反而慢慢琢磨出自己的修炼之道来。
残鼎散发的丝丝魔气正好供他前期修炼,于是斜阳便在那里呆着了。残鼎不能说话,却时有共鸣和感应,像在引导他,斜阳的修炼还算顺利。后来有只魔化的雾泽兽也被煞气吸引而来,残鼎却不让它太过近身,驱使它在外围转悠。
魔化的雾泽兽凶煞可怖,实力不俗,却是再好不过的守卫。斜阳有时候跟它小斗两把练练手,有时候去捡捡那些闯入莫泽后被它消灭的修道之人留下的宝贝。雾泽兽没有放过任何一个妄想闯到莫泽深处、接近残鼎的人,除了沈梦。
又或者说,是残鼎放沈梦进来的。垂涎欲滴的雾泽兽几番靠近他,都被驱赶开。于是沈梦一路有惊无险地顺利走到了残鼎面前,见到了对他也很好奇的斜阳。斜阳没想到,作为魔器的残鼎,宝贝似的护了半天的人,却是个修仙的道士。
沈梦来了以后,斜阳感觉到残鼎情绪似乎很好,他自己当然不会逆鳞去为难沈梦,别说一朵阳暝花了,就算再掏些宝贝出来,估计残鼎也乐意得很。后来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沈梦走了以后,斜阳有些小嫉妒,用脚跟锤锤残鼎,问它怎么没让雾泽兽把这个道士吃掉,还护着他,帮他化解凶险,残鼎却哼都没哼一声。
他也不知道,事后残鼎会封了沈梦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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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斜阳说了他所知道的一切,沈梦更加疑窦丛生,一个从未见过的魔鼎,居然对他如此青眼相待,真叫人想不明白。而细细思来,好像在梦里,看到残鼎的第一眼,感觉它叫了他的名字。
沈梦想到最后,决定道:“这么说来,我想去找找那个残鼎。”
斜阳思考了一下,慎重道:“你也知道,再后来我就离开莫泽了。残鼎虽然有些威力,但毕竟残破不全,力量无法发挥,总呆在那里,不可能使我修炼再上一层,因此结丹之后我便四处游历,再寻机缘。此后多年漂泊,随遇而安,时至今日也未曾回去过。你想去莫泽寻残鼎,我便带你去。只不过不知那里如今的情形如何,稳妥起见,你我需各做一些准备,我这里也有些事务要交代交代,明日出发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