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正朔。
清晨的清化城尚且笼罩在一片晨雾之中,但早已从睡梦中醒来的官兵们已是踩着整齐划一的步伐于营地外的空地上集结。
今日便是镇南将军鲁钦向清化城守军下达通牒的最后期限。
咚咚咚!
鼓点声愈发急切,在一声声呼喝下,近些时日被官兵紧急赶制而成的攻城器械纷纷被推倒阵前,由靖西土司岑燃所领衔的广西狼兵及官兵一路上所招降的俘虏分列大军左右两侧,皆是一脸敬畏的盯着甲胄齐整的官兵们。
约莫两炷香以后,清华城外生冷的空地上尽是密密麻麻的黑影,如同一群饿狼,冷冷的窥伺着摇摇欲坠的城池。
放眼望去,于军阵中打头的依然是身披重甲的盾兵,手中所持的藤牌好似铜墙铁壁,令人心神皆颤。
在盾兵身后,并非与其配合默契的长枪兵,更是手持各式各样火铳的神机营将士,一门门乌漆嘛黑的火炮于头顶晨曦的映射下,闪烁着点点寒芒。
再之后,方才是由靖南侯祖大寿及辽东总兵满桂等人统率的"关宁铁骑",尽管人数仅有万余人,阵型不算厚实,但却给左右两侧的广西狼兵及安南俘虏们带来莫大的压迫感。
相比较冰冷的火铳,关宁铁骑前些时日那所向披靡,宛如自地狱中走出来的魔神的样子,更令人通体发寒。
呼。
一阵冷风吹过,笼罩在此间天地的晨雾愈发稀薄,官兵中若有若无的喧嚣声也趋于平静,唯有安南降军中响起阵阵惊呼声,引得一众见多识广的将校们暗自皱眉。
与气势熏天的官兵们相比,数里外的清化城仍是毫无动静,城头那面在风中摇曳的五色旗帜格外扎眼。
"鲁将军,"军阵中央,白杆军主帅秦邦屏微微眯起眼睛,不置可否的低喃道:"看来这清化城的守军是打算负隅顽抗到底了。"
关于清化城中守军的身份,早有立功心切的降军主动告知,秦邦屏对于此等结果也没有太多意外。
毕竟城中守将皆是郑氏家族的死忠,而大权在手的文官听说更是郑梉的族弟。
"呵,冥顽不灵罢了。"闻声,镇南将军鲁钦便是头也不回的讥讽道,但眼神却是愈发寒冷。
永乐年间,朝廷将安南纳入疆域,设立交趾布政司之后,虽是同样设置流官,安抚民心,但在驻军的高压统治下,安南百姓与朝廷的关系仍是日益紧张,并为日后此起彼伏的民变埋下了伏笔。
因为有了此等教训,大军在摧枯拉朽般踏平嘉林城之后,鲁钦方才刻意约束士卒,试图减少杀戮,方便朝廷日后对此的统治。
但眼下来看,清化城中的守军好似并不打算接受他的好意,准备负隅顽抗到底了。
一念至此,镇南将军鲁钦便是兴奋的舔了舔嘴唇,下意识的朝着不远处靖南侯祖大寿望去。
昔年祖大寿在辽东经略熊廷弼麾下听命,并在短短数年的时间内领兵攻破赫图阿拉,将如日中天的建州女真抹杀于历史的长河之中。
凭此灭国之功,出身将门世家的祖大寿直接被天子封为"靖南侯",成为大明自成化年间之后,少有因战功而被封爵的武将。
现如今,开疆拓土的机会同样是摆在了自己面前,只要踏平眼前的清河城,自己便能领兵直捣安南升龙府,功劳丝毫不亚于灭国之功。
到了那时,想必天子也不会厚此薄彼吧。
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