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秉烛抱着膝盖坐在边龄身边,眼睁睁看着他一点点入魔,脸上的表情依然如之前那般波澜不惊。
边龄内府中最后一丝灵力被漆黑的魔气给挤了出去,两只眼睛完全变成了猩红的魔瞳。
边龄低声道:“季秉烛。”
季秉烛动都没动,趴在膝盖上,低头看着自己半透明的脚,轻声道:“我在呢。”
之后,边龄将房间那视若珍宝的花枝直接毁掉,捏着枯枝挽起自己的长发,又漫不经心地将院子中的废墟一把火烧掉。
季秉烛自始至终都是一副“随他怎么样”的神情,一点都不在意那些价值连城的东西,在他看来,只要边龄不走,等着他恢复灵力,院子里的所有东西都随他烧着玩都成。
不过,他这般无条件的信任别人,其他人却不会像他这般信任自己。
很快最令他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三日之后,边龄带走了一颗血琥珀,一把破旧的骨伞,回头看了一眼院子,转身毫不留恋地离去。
难得安安静静的季秉烛这时才慌了,他从院子里跑出来,神色慌张地看着边龄的背影,有些茫然地喃喃道:“阿龄,你要走了吗?”
边龄自然是不可能回答他的。
边龄留下的那簇火焰在原地迅速腾起,很快就爬满了整个院子里,将院子中所有的东西全部都付之一炬。
季秉烛已经没有精力去管周遭燃烧起来的大火了,他飞快地冲了出去,朝着边龄大喊道:“阿龄啊!阿龄阿龄……别走啊!我在这里,我还在这里,你……”
他朝着边龄的背狠狠地扑了过去,但是灵体却直直地穿过去了边龄冰冷的身体,一下子踉跄摔倒了地上。
季秉烛仿佛发疯了一样再次从地上爬起来,跟在边龄身边,低着头急急地去抓边龄的手,但是往日里随时都能碰到的手指此时却如同阴阳两隔,任由他怎么努力,两只修长的五指却都是从中穿过去。
再也不能十指相扣。
季秉烛跟了边龄一路,手指落空了数百次,但是还是不服输地一次次抓着,直到阿鸦有些看不下去了,低声提醒道:“算了,让他走吧。”
“不……”季秉烛抖着唇哑声开口,眼睛还是死死盯着边龄骨节分明的手指,眼泪连滑都没滑下来,直接从下羽睫上滚了下去,“不能走,他不能走啊,阿龄……”
他越来越用力,越来越不耐烦,终于在最后一次十指穿过去之后,他突然踉踉跄跄跪在了地上,嘶声道:“他走了……我怎么办?”
阿鸦看不得他这么没出息的样子,不耐道:“他算什么?不过只是一个修为低下的小辈,像你这样的人,若是出去了之后随随便便都能找到比他好上千倍的人,你到底为什么非他不可?而且他现在还入魔了,魔修哎,你看清楚,你不是最厌恶魔修吗?”
季秉烛拼命摇了摇头,一抬头就看到边龄马上走到了索桥那里,他瞳孔一缩,接着内府中的灵力突然毫无征兆地爆发出来,阿鸦猝不及防险些被震晕,好不容易清醒过来,大骂道:“你又发什么疯?”
季秉烛两只手像是鸟类一般微微挥了挥,接着他半透明的灵体黑光一闪,身体缓慢幻化成了一只漆黑的乌鸦,飞在了半空中。
阿鸦怒道:“妈的季秉烛!你又给我燃烧神魂!你当真不要命了吗?”
之前季秉烛燃烧神魂也只是现形了一瞬间,而现在幻化成鸦羽剑本体坚持的时间会更长一点。
季秉烛没有管阿鸦喋喋不休的责骂,拍了拍翅膀朝着不远处的边龄飞了过去。
漆黑的乌鸦眼中仿佛染着水光,目不转睛地盯着下方边龄的影子,季秉烛尖啸一声,正要冲下去给边龄传递消息,但是下一刻,边龄微微抬头将一阵如同暴雨的冰针朝着他飞速射了过来。
阿鸦:“小心――”
季秉烛没有想到边龄会主动出手伤自己,当即愣了一下,但是正是因为这一瞬间的失神,几根冰针射进了他脆弱的身体,尖利的魔气瞬间朝着他的灵体中窜了进去。
季秉烛只觉得一股温热从自己身上传来,接着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剧痛传来遍布四肢百骸,身体飞速地下落了下来,在他还满怀期待地以为边龄会接住他时,缓慢张开眼睛便挨了迎面一掌。
边龄下手丝毫没有留力气,将季秉烛幻化而成的乌鸦直接打得飞出去,撞在了不远处的巨石上。
季秉烛神智有些昏沉,眼前的场景如同被扭曲的虚空一般,张牙舞爪地朝他扑来。
阿鸦似乎在朝他说话,但是他已经听不真切了,面前将视线凝聚,对上的却是边龄那张冷漠嘲讽的脸庞,以及迅速转身离去的背影。
季秉烛的翅膀微微颤了颤,他缓慢朝着边龄伸了过去,想要叫一声,但是嗓子中全是血迹,就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阿鸦因为之前为季秉烛抵挡雷劫,此时连身体都幻化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躺在地上浑身是血。
“季秉烛!季殃!季殃醒一醒!”阿鸦急急地叫着,“你不能睡过去,快点将身体变回来,我在内府帮你调节灵力治疗伤势……季秉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