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能冒冒失失的就问人家这些话。就是她退了捐,住在小房子里,还是你告诉我
以后,我才听见别人说呢。”杨杏园听她如此说,就把何剑尘最近筹款的情形,略
略告诉她一遍。梨云坐着低了头,把一只手去搓她驼绒夹袄的衣裳角,无精打彩的
说道:“那么,人家是好了。”说完,低了头一声不言语。杨杏园看见她这种情形,
真是:伤心恨我,薄命怜卿,弱情婉转,无词可达。便挨着梨云旁边椅子坐下,正
想说几句话安慰她,只见门帘一掀,一个人伸进半截身体来,口里操着苏白说道:
“哎哟!要好得来。”杨杏园回头看时,却是同班子里的素梅老四。只见她穿了一
件线色旗袍,穿了一双高底鞋,枭枭婷婷,手上拿着几张绿色小纸券,走了进来。
梨云便站了起来说道:“四阿姐,坐(口虐),夜饭阿吃过?”素梅随口答道:“吃
过哉。”回转身来,把那几张绿色纸券,递给杨杏园问道:“杨,你看看,这上面
说些什么?”杨杏园接过来一看,原来是春明剧场水灾游艺会的入场券。券的正面,
列的是戏价,座位一元二元三元三级,另外头等包厢一百二十元,中级包厢四十元,
普通包厢二十四元。这张戏券,标明是前七排,价目三元。券的那一面,是游艺的
目录,头一天趣剧:一只狗,正剧:倒粪夫的婚姻。第二天趣剧:先生的鼻子,正
剧:老妈子的恋爱。第三天趣剧:?……正剧:丢人吗?下面一律注明,十校戏剧
革命社合演,旁边还有小注两行:“每券一张,适用一日,任何机关,概不优待。”
杨杏园看完了,笑道:“好硬的戏价,梅兰芳杨小楼的义务戏,也不敢说这几句硬
话呢。”素梅道:“我听见说,这是看文明戏的票券,不知道是也不是?”杨杏园
道:“是的,你在哪里买的?”素梅道:“谁花一块钱买这个?花两角洋钱,游艺
园文明戏有得看呢。”杨杏园道:“难道你是捡来的吗?”素梅道:“不是,是一
班华国大学的学生送我的。你要吗?我送你一张。”杨杏园道:“谢谢!我没有工
夫看戏,你转送别人罢。”素梅在这里一打扯,杨杏园和梨云就无话可说了。三个
人在一处坐着,说了一起,不觉就是九点钟,杨杏园只得捺住兴头,赶着回去。
车子走不了几步,只见逍遥球房里嘻嘻哈哈,走出一班少年来。头一个,便是
杨杏园的朋友李吟雨。杨杏园扶着帽子和他一点头。李吟雨连连招手道:“请下来!
请下来!我有一句要紧的话和你说。”杨杏园只得走下车来。李吟雨便在衣裳袋里,
抽出一搭红绿黄色的彩券来。杨杏园一看,正是刚才看见春明剧场水灾大游艺会的
入场券。便笑着问道:“找我有什么事,难道要送我一张戏券吗?”李吟雨正色道:
“这是我们筹款赈灾的戏券,哪里能送人?就是我们自己家里人看戏也要出钱哪。”
说到这里又转出笑容来,将那一沓戏券,交给杨杏园道:“这是头二三级的戏券各
十张,一共三十张,你的熟人很多,替我包销了罢。”杨杏园接了戏券,口里念道:
“一三得三,一二得二,再加上十元,共六十元。”笑嘻嘻的对李吟雨一拱手道:
“对不住,这个年头,六毛钱也不容易,教我包销六十元戏券,不是给我开玩笑吗?
原壁奉还,另请高明罢。”说着把戏券双手送回李吟雨。他把手一拦道:“不!你
销多少是多少,将来再结账,好不好?”杨杏园道:“照我看来,恐怕一张也销不
了,那怎样办呢?”李吟雨道:“你这话,我不信!我们又不是自叫人家捐钱,还
请人家看爱美的戏剧呢。”杨杏园道:“你有所不知,北京人脑筋顽固,那种锣鼓
喧天的戏剧,他真舍得整块钱去看,你们学生的革命戏剧描摹世情太深,他们哪里
能懂这样高尚艺术呢?”李吟雨道:“你不愿意代销,我也不勉强。那末,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