搁在叠的被条上,便在床上横躺下来慢慢想心事,心里计划着,要怎样才能够弄得
一批钱。从前常常听见人说,什么女子经济独立,如今看起来,这倒是实话呢。自
己在床上躺了一会,又坐了起来,两手撑着下颏,脸朝着窗子外,呆呆的望着天,
好象天上写了字,替她想出了法子似的。望了一会子天觉得不舒服,复身又到床上
去躺着。这样爬起睡倒,闹了半天,忽然止不住眼泪往外流,将枕头哭湿了一片,
就这样过去了一天。到了晚上,睡在床上,格外的要想,由晚上一直想到大天亮,
反而睡着了。
次日起来,已是上午,对着镜上散开头发来梳头,只见两个眼眶子,已落下去
一个圈圈,脸上憔停了许多。自己埋怨自己道:“我这不是发呆,这样的想一阵子,
钱就来了吗?说到归根,我还是应该早去找钱去,别挨到了日子没有钱,给掌柜的
笑话。”这样一想,实在保不住面子了,便写了两封信,给他两个稍微知心女朋友。
这两个人,一个是赵姨太太,一个是钱少奶奶,都是常在一处看戏,一块打小牌的
人,信上原写得很简单,只请她们来谈谈,所以都来了。钱少奶奶先来,见朱鸾笙
这种样子,知道请她来,不是好意,先就说了一番后悔的话,以为从前在外面胡闹
胡逛,都是错了。为了这个事,和家里人大吵几顿,几乎脱了关系。现在我是明白
了,也就迟了,银钱不要提,那是十分不方便,一家人也都把我当了眼中钉,处处
看人家的眼色,我有什么法子呢,只好忍受着罢了。我劝你还是忍住一口气,回天
津去罢。凭咱们一个娘儿们,要去的不能去,要做的不能做,哪里撑得住这一口气
呢。朱鸾笙听了这一派话,全是不入耳之言。既不好驳她的话,又不能不说出一段
原由来,好问她借钱。便叹了一口长气,说道:“唉!你这话,我怎样不知道。可
是各人家里,有各人家里的一本账,不能一个样儿看的。清官难断家务事,我这话,
对谁说呢。”说到这里,停了一停,然后又笑了一笑,说道:“您是知道我的脾气
的,就是要这个面子,现在落到这般光景,朱家就是要我回去,我哪有脸进他的门
呢?”说着,又对钱少奶奶笑了一笑,接着道:“我现在想自己找个安身立命的法
子,不要用去求人。可是,可是……可是还得请人帮一点小忙呢。”钱少奶奶道:
“只要可以帮忙的地方,我一定也是帮忙的。就怕力量小,帮不上忙呀。”朱鸾笙
道:“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就只要筹个二三百元的款子,事情就好着手了。”
钱少奶奶道:“早几个月,这一点款子,凭我一个人,就能帮忙,现在可不行,我
要筹这些款子,还没有法凑起来呢。不过您既在困难中,无论如何,我总要替你想
点法子。”说时,将她手上提的钱口袋慢慢解开,伸手在里面掏了半天,摸出一张
五元的钞票,含着笑容,交给朱鸾笙道:“这一点小款子,原拿不出手,你暂收着
零花,过一两天,我手边下活动了些,再送一点子来。”朱鸾笙穷虽穷,这几个钱,
她还是不看在眼里。便对钱少奶奶道:“我不过这样说,不是马上就要。现在我手
上零花的钱还有,不等着使。蒙你的好意,我是很感激,让你手边下活动一些的时
候,再给我设法子罢。”钱少奶奶看她不要,倒反有些难为情。一定让朱鸾笙收下
来是不好,收回钱口袋里去也不好,只得将钞票拿在手心里,对朱鸾笙道:“你嫌
少吗?”朱鸾笙道:“我的大姐,现在是什么年头儿,我还敢把五六块钱,当作小
钱看吗。我是要等着求您的时候,再求您呢。因为怕是早到了手,我又散花了,不
是怪可借的吗?”钱少奶奶料她一定不肯收的,只得说道:“那也好,过一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