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什么?
顾清崖心头一跳,下意识抬头看她,徐瑾却已经从旁边的凳子上起身,看了眼天边的落日,笑着转身进屋去了。
顾清崖却已经有所预感,只是他们都不肯说。
于是等到预感成真的时候,他也只是假装已经睡着,听着隔壁厢房细碎的、收拾东西的声响,在一片漆黑里,坐在床榻边,盯着窗外的月光出神。
黑鸟站在窗棂上,闷闷问:“为什么……不去拦着她呢?”
顾清崖不说话。
近百年来,他好像总是习惯了这样沉默的时候。
从前他总是笑着的,如今却很难笑得出来。大概是旧友不在,故人已去,再难相逢。
兜兜转转,他似乎从来留不住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顾清崖听力很好,毕竟是曾经差半步就能成神的人,他能听见隔壁房间的门被轻轻地关上了。
接着脚步声停了一会儿,慢慢走到了他的门前。
片刻的寂静后,脚步声终于远去了。
吱呀一声。
徐瑾身后的房门的被打开了。
男人向来平静如水的声音响起,即便在此刻,也依然镇定得听不出什么情绪:“一定要走吗?”
徐瑾顿了顿,扶了下肩上的包袱,回头时又是一个不出所料的、令顾清崖十分熟悉的笑:“当然。”
她依旧坚定,如同以往任何一次站在珠城、站在百姓身边一样,神情坚毅地给了他这个意料之中的答案。
于是顾清崖再次陷入了沉默。
短暂的对峙后,徐瑾不再停留,重新转头,在满地月光里,步伐平稳地离开了这间与世独立的别院。
她头也没回,挥了挥手,声音里带着些轻松的笑,似乎笃定顾清崖不会拦她:
“承蒙顾公子这些时间的照顾,若来日回到这里,有缘再见,婉若必当涌泉相报。”
“后会有期……我的朋友。”
直到她的身影在丛林中再也看不见了,顾清崖才倏地想起,她似乎没有带走那把青莲剑。
一转头,长剑入鞘,收敛了平日里所有锋芒,正安安静静地靠在他门前,而它身旁,放着一朵开得正艳丽的凤仙花。
……
六月,玄镜山下的凤仙花枯了一半。
顾清崖从集市上又听见了一些消息。
一个月以前,赵国一路攻打到了大魏都城,在攻占首都时僵持不下,幸得一位高人相助,不出三天,便用计让魏王自己投了降。
魏国被赵吞并,前魏王被拘禁于幽宫之中,于半个月后,投井而亡。
倒是那位突然出现在赵军中的军师,自称叫做徐若,地位随着魏王的死讯而逐渐水涨船高,甚至当了赵国的左丞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