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香槟色的小卡片被郑乘衍夹到了便签夹上,摆在办公桌最显眼的位置,每天回办公室坐下,他第一眼便能看见。
今天郑乘衍又在用这短短两行字来缓解自己看了一上午财务报表的疲惫,同样是思考,闻雁书留给他的难题要比工作上的更容易夺走他的专注力。
他纠结于一句“识别出错”,就差没将手中摆弄的钢笔抠掉一层外漆。
识别出错,是哪里出错?为什么会出现出错的情况?
郑乘衍常常分析创意部呈递的多组广告文案,此时也用同等逻辑来分析小卡片上的话,闻雁书拿他与香料共比,必然是因为在闻雁书的生命里,他和香料同样不可或缺。
思路打开,郑乘衍停下对钢笔的折腾,畅通无阻地继续深挖,闻雁书的鼻子能辨清几千甚至上万种香料,偏偏在面对他的气息时栽了跟头,这种独一份的出错迫使闻雁书不断研究他,在渐渐读懂读透的过程中陷得越来越深,不惜搭上了自己的身心。
郑乘衍靠在老板椅上,只靠一番自认准确无比的推测便能自得其乐,原本他还打算今晚问问闻雁书自己属于什么气息,现在没这个必要了,毕竟闻雁书只敢把怯于说出口的情话写成情书,又怎么会开诚布公为他一一解析。
以防闻雁书以后在研究他的路上再碰壁,他只能为闻雁书做更多,对闻雁书说更多。
闻雁书不知自己无意中写下的一句剖白成了郑乘衍过分解读的难题,他正载着姜尔去联合制香活动的举办场地踩点,路遇红灯停车,他搭着车窗随口丢几个调香知识考查对方的专业度有否长进。
活动在白棠街的国际酒店十三层展开,围了隔离带的现场附近有不少来自全国各家香化企业的调香师在徘徊,从入口可窥见工作人员在布置场地,近似于莫利奈尔体验馆的圆形调香台摆满了大厅,上面按秩序摆放的原料瓶数量比体验馆的还多一圈。
德意法三国的评委正带着翻译在场内参观,其中一位闻雁书认识,等对方闲逛到出口这边时,闻雁书在隔离带外冲那位蓝眼睛的外国男士打了个招呼。
彼此用法语攀谈上几分钟,握手道别后,姜尔问:“闻组长,那人你认识?”
“算是师长吧,”闻雁书说,“我毕业时调配的第一个作品就是由他来打分。”
说的人漫不经心,听的人却满目惊异:“闻组长当时多少分啊?”
“专业第一。”闻雁书并不认为仅用成绩就能衡量一切,“但其实那场考试每份上交的作品都很特别,我险获第一大概只是掺杂了香调或用料更符合评分老师审美的因素,不能说明其他人的作品就因此黯然失色。”
姜尔挠挠鼻尖,迟疑道:“可如果参赛作品刚好对上了评委的嗅觉偏好,也是一种幸运吧?”
“不能抱有这种侥幸心理,”闻雁书厉声道,“调香界里的竞争始终是公平客观的,何况这次主题集中,四国参与评审更是避免了主观打分,排除专业度悬殊的可能性,没有谁占有绝对的优势。”
从国际酒店离开的路上,姜尔一直没再说话,闻雁书心知自己刚刚语气重了,在快要回到纳斐利时出声打破车厢内的沉默:“怎么了。”
姜尔带着歉意笑了笑,倒没藏着掖着:“我还没见过你这么凶的样子。”
闻雁书攥了攥方向盘:“元旦结束就比赛了,别妄想些有的没的,对自己的创作有点信心。”
正逢假期开始,闻雁书也抛开心头杂念,回调香室收拾好东西便下班回家。
郑乘衍反而没那么轻松,放假对他来说不过是把工作从办公室挪到了家里,晚餐后进了书房就再没出来过。
摩卡以前陪郑乘衍加班惯了,前段时间冷战结束便不计前嫌地黏了过去,闻雁书一个人在客厅看电影没趣,本着看看摩卡有没有干扰郑乘衍的心态,也起身去了书房。
郑乘衍刚根据听到的市场风声规划完公司的未来发展战略,点下文件保存,他从屏幕上沿抬眼,看到了几米开外倚在门边的人。
“怎么不进来?”郑乘衍问。
闻雁书冲墙根下打瞌睡的摩卡抬下巴:“睡太香了,不忍心打扰它。”
郑乘衍清楚闻雁书的性子,嘴上说的一回事,心里想的又是另一回事,他无情戳破:“是不忍心打扰它,还是怕打扰我?”
闻雁书隔远嗅到空气中冷却的咖啡香,他问:“要喝的么,我给你取。”
郑乘衍扔开鼠标,朝闻雁书伸出手:“手酸了,给我个抱枕吧。”
抱枕得上二楼卧室取,闻雁书在门口杵这么久,腿也酸了,懒得上楼去,就举步走到郑乘衍面前,腰身挨上对方的手臂:“凑合一下。”
“你要是真给我送来一只抱枕,那才叫凑合。”郑乘衍手臂一收拢,就轻松地把闻雁书揽到自己腿上,“跨上去。”
闻雁书脚上的棉拖先后甩落在地,发出的“啪嗒”两声惊醒了远处浅眠的猫,摩卡睁眼看了看,尾巴一甩,扭过头脸朝墙又趴了回去。
“摩卡越来越自觉了。”郑乘衍隔着睡袍的薄薄一层料托住闻雁书的臀部,要不是下摆长,估计要把手探进去才算休止。